(1) 豪宅
在我小时候,我家的六间瓦房可算得上是村里的“豪宅”了。三间正房面向南,两间直筒房诊所面向西,一间灶房面向北,和灶房隔着一间放柴火的小毛房的是带瓦蓬的两个粪坑,院子被一面刷的浆白的带有苏州园林式的小拱门隔开,一大半放杂物,一小半留着是四方院子。
就拿拱门来说吧!我就没在小伙伴们家见过,她们来找我玩时,对我家的拱门可是有几分意思,捉迷藏、躲爸妈、偷吃嘴时可没少躲在我家拱门后面。还有两个厕所那是因为我爸当时是乡村医生。一家院儿有两个厕所的我也从没在小伙伴家中见过,所以他们每次来找我玩时都会捂着肚子先去厕所。每次我妈都笑着说:"俺家的厕所是比你们家的香吗?" 我们家还有两个大门,一个通向院子,一个是诊所大门,两个大门小伙伴家更没有了。小时候最喜欢贴春联,早上做好的稠稀饭,总要留一碗用作中午贴春联的浆糊,拿一把鞋刷,往碗里一沾,向门框上一刷,轻轻地把春联按上去,真的是一件神圣的事!兄弟姐妹间因为抢着贴春联可没少打架,而我家就不一样了,一个大门归我,一个大门归我弟,因太小或个子低打不过姐姐哥哥的领居家孩子,瞅着我家大门,站着不动,两眼直勾勾的,越是这时候,我就站着高墩上贴的越起劲。然而决定我家"豪宅"地位的却是两个大门前的水泥砌成的带有门檐的二层台阶。巍然屹立在土路边上,不仅表面排场实质功能还不小呢!村里全是土路,一下雨,走几步路鞋上就粘着厚厚泥巴,不论穿什么鞋的人,走到这都要在上面刮两下鞋底,我呢就更调皮,故意去踏泥糊糊的土路,等到鞋子差不多完全被裹着了,我再跑到台阶上,左刮刮,右刮刮,直到刮干净。当然对我来说它还是权利的象征,我不喜欢的小伙伴是不允许在这上面玩啪叽、刮鞋底的。
我家位于村里第五组的心脏部位,第五组大概有十来户人家,都是门对门或墙对墙,在自家院喊一声全组人都能听见,小时候我们玩耍的范围几乎都在组内。一到饭点,那爸妈的召唤声此起彼伏:"妮娃……"、"小蛋……"、"毛蛋……",都拖着大长腔像唱戏一样,只喊名字我们都知道该吃饭了,然而我们是听不到的,听到也不回答。依旧是跳绳呀、跳高呀。爸妈喊累了就该出来直接拖回家了,有脾气爆的妈遇到犟的孩子时,那就少不了一顿打了,挨打是经常的事,是随时随地的事。从垛的高高的柴火垛里随便抽一条包谷秆,从地下随便拾一根小棍,上去就是打,孩子跑呀,躲着,终究挨不过一顿打,吃饭的召喊声最后都变成孩子们的哀嚎,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好像在比看谁哭的声音大,最后都要被爸妈揪着耳朵或死死拽着胳膊拖回家。再配上地上扬起的土,那场面不像战场就像杀猪。
我们组的房子都是被一条窄小土路分为两边,门对门,墙对墙。而我家对门一直都是一片空地,没房子,也从没听说过这家人的事,毕竟眼前的生活在妇女们嘴里都讨论不完了。于是这片空地便成了我们小孩的游乐场,跳山羊、跳大绳、跳皮筋、跳房子、过家家,男人的棋牌所,妇女的信息交换地,大家的广场。除去农忙时候好像每天人们的活动就是吃喝玩乐,早晨起来,要先聚在一起聊一会,梦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之类的,这些往往都是我们小孩子爱听的,毕竟当时不懂有一种修辞是夸张。然后再去做饭,有些爱聊的、在家待不住的,都端着饭蹲在自家门口吃,这时狭窄的土路就像是一个长长的宴席桌,有的觉的蹲的比较远点的,就直接坐在我家台阶上边吃边聊。以前的夜比现在的黑的多,一米之内人畜不分,出门都带手电筒。于是我爸又在我家大门口装了个大灯泡,比我家哪个房间的都亮。这样一来既巩固了我家的地位,又给组员们提供了夜间玩耍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