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一大假后的第一周眼瞅就到了周末。下午下班前，大家都在商量周末计划。王彩玲一边听同事聊天，一边在心不在焉地在修改一个不那么重要的文案。

“彩玲，”身后穿来李镭温暖和煦的声音：“周末有没有安排。”王彩玲怔了一下，仰头才发现李镭不知道何时一手插兜，一手端着一杯咖啡斜靠在她的办公桌前。

下午不那么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刚好照亮了李镭的半张脸和他的修剪的一丝不苟的发梢。愈发显得鬓若刀裁，眉眼深邃。王彩玲不觉有些看的痴了。

“我刚才在想词，没听清你说在什么。”当王彩玲觉得的自己有些失态时，赶紧有些慌乱扭过头，明则是用手遮挡阳光，实际是想遮挡自己羞赫的脸颊。“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说啊，”李镭的笑容依旧阳光灿烂：“你周六晚上有没有安排，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酒吧，里面氛围还OK,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在那一瞬间，王彩玲就明白了什么叫脑中天人交战。大脑里两个小人叽叽喳喳吵的难解难分。一个小人声音大，贴在她的耳边说，“快答应，快答应，你还在等什么？这可是他第二次约你，他有可能会有亲密举动的哦！”另外一个小人声音小，被第一个小人推到身后，但是也是着急往前挤：“先别急着做决定，你忘了马雯洁给你说的什么吗？”

“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和你去，”王彩玲抬起头看着李镭那张女人看了都会意乱情迷的帅脸，特意在说特别的时候加强了语气：“但是我周六晚上和瑜伽教练说好了，我已经放了她两会鸽子，再放一次她会咬死我的。下次我一定去。”

“那还真的挺遗憾的，”李镭有些失望地晃晃脑袋：“我本来还想听听你的评价呢。”

“下次一定，我保证！”王彩玲双手合十，半真半假地说道。

等李镭走后，一直在旁边紧张盯着两人的小喇叭假装起身去卫生间，在路过王彩玲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等王彩玲抬头看她时，她咬紧牙对她点了点头。

晚上下班回到出租屋，王彩玲见林骁还没回来。郁闷的心情又加重了一层。她换掉鞋和外套，直直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忍了又忍，还是把电话拨给了自己的闺蜜唐唐打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

“玲，又怎么了？”电话那头唐唐应该也是躺在床上，声音中满是慵懒。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王彩玲没好气地说。

“咱俩认识那么些年，你啥情况我不知道？”唐唐在笑：“按老话那叫：干鱼怎好给猫儿做枕头？你要不是心里有事，就不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上次我说的那个帅哥，今天又周末约我，然后让我拒了。”

“这不像你这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做派啊，”唐唐来了精神：“要赶大学那一会，有帅哥约你，别说瑜伽，就是做毕业设计deadline马上要到了，刀山火海你都敢跟了去。难不成帅哥尝多了，你转性了？”

“少贫嘴！关键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悄悄提醒我，让我别和他走太近。我问她为什么，她又不肯说。”

“你同事？关系不错？男的女的？该不是和你住一起的那个小子吧？”

“净瞎扯，我们单位小马，你好像也见过，做行政秘书的那个。”

“如果是男同事这么说，我第一时间会怀疑他对你有意思，但是如果是女同事，我一样怀疑她对你有特别的情愫。你在大学又不是没有被拉拉表白过。”

“这都什么跟什么？”王彩玲急了：“再瞎扯我挂电话了！”

“好好，这就急了。还是这么不经逗，”唐唐应该是从床上坐起来了，声音清楚了不少，“小马是做什么的？”

“我们单位行政秘书。”

“如果她是行政秘书，那你就真的要多个心眼了。”

“这又有什么说法？”

 “每个单位的行政秘书，实际是专门为公司老总跑腿的。”

“然后呢？”

“行政秘书她每天从老板那里得到的信息，是普通员工基本很少能接触到的。简单说来，就是她的信息比你一底层社畜灵通的多。”

“有点道理，”王彩玲若有所思“上次第一个透出风说李镭要来的也是她。”

“她让你离那帅哥远点，但是又不肯说原因，只能说明..”唐唐故意买了个关子。

“好了，你快说吧！下次我请你吃饭还不成吗？”

“饭不饭的倒也无所谓，”唐唐笑：“关键你不能请吃饭把我当兔子喂啊，去个西餐厅你点一堆沙拉是什么鬼？害的我回来还半夜起来煮方便面。”

“你说不说！”

“好，我说，说明唐唐应该是从你们公司老总那里不经意间听到一些关于李镭的传闻，而且这个消息很明显是负面的，她想帮你，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帮，因为那个和你公司老总打电话的人，可能你们老总都惹不起，所以她采取了这样一种羞羞答答的，半遮半掩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的方式告诉你。”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王彩玲突然间似乎明白过来了，“我怎么突然就有了一些恍然大明白的感觉，你是不是给我头顶灌注酥油了？”

“我要有这本事，早去西藏当仁波切骗钱了。”唐唐打了个哈欠：“你就是当局者迷，三观跟着那个帅哥的五官走了。”

“那也了不起啊。”王彩玲呵呵傻乐：“我真的想不出来，你这样的聪明姑娘，到底要配个什么样的小伙才能和你斗个旗鼓相当。”

“我要是再有点姿色，什么样的小伙我都能手拿把攥的！可惜我这一身的本领，无用武之地啊，”唐唐在电话那头也笑了：“好了，我该值晚班去了，有时间再聊。”

周六王彩玲在健身俱乐部练完瑜伽，洗完澡，正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时，她打开手机，发现有四五个未接来电。顿时心中一紧。

打电话的是公司人事部李哥。李哥貌不惊人，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在公司里八面玲珑，把上下关系理的妥妥当当。他一般很少会周末给王彩玲打电话。

王彩玲看了一下未接，基本都是十分钟之前打的。她赶紧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立刻就接了。

“彩玲，你人在不在公司附近啊？”对面李哥的声音有些焦急。

“李哥，我正在公司附近的健身馆练瑜伽呢。什么事？”

“那太好了，我打了一圈电话，才想起你周末好像公司附近有瑜伽课，能不能麻烦你跑公司一趟，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有一个文件，装在牛皮纸文件袋里。你拿上文件后，去李镭家一趟，让他签完字后，再送到城建大厦一楼的门卫室哪里。事挺急的！”

“没问题，李哥，我现在就去，到了我问你备用钥匙放什么地方了。”

“好！我现在联系李镭，联系好了，我把他的地址微信发给你。”

当王彩玲拿到文件袋时，她手中的微信也亮了一下。李哥发来了李镭的地址：幸福路的幸福屯小区27栋二单元三楼304室。

幸福路因为是以前西州市政府工作人员所在地，小区房龄普遍比较老旧。但是全市最好的中小学教学资源都集中于此，这里租房的价格不菲。李镭为什么会住在哪里？她不觉有些纳罕。

当王彩玲打车下车后，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找到27栋。她原打算给李镭打一个电话说一声，手机都解锁了，她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

她走到三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稍等，”片刻门里面传来了李镭好听的声音，接着一阵脚步声。门开了。

“怎么是你？”李镭明显有些惊讶。他穿着T恤短裤，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线条极流畅。他明显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我刚好在公司附近，”王彩玲看到刚出浴的李镭，加上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沐浴，不由就心跳有些加速，“所以，就被李哥抓了公差。”

她把手中的文件袋递到李镭手中，同时还贴心地送上了一支笔。

当李镭笔走龙蛇签好名，正准备把文件装进文件袋时。李镭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镭，是谁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镭明显慌乱了一下。

王彩玲听到这个声音时，她瞬间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里。这个温婉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每天进公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颜担姐张若曦身披一件浴袍，头戴干发帽，从卧室走出。她也明显刚洗过澡，脸颊绯红，皮肤吹弹得破。她见到王彩玲，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一声娇笑：“彩玲，怎么是你啊。”

“是，”王彩玲连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她强挤出一丝微笑：“命不好，周末也被抓了公差。”她把文件装进文件袋，连笔都忘了拿，就转身慌慌张张下了楼。

“彩玲，楼道黑，走慢点。”颜担姐的话从上面传来。王彩玲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客套多一些，还是嘲讽多一些。

王彩玲打车去城建大厦一路上都在看着城市璀璨的夜景，脑袋却是空空荡荡的，虽然她潜意识里早有预料，但是事实啪地一声摔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王彩玲把文件交给门卫后，给李哥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东西送到了。对面李哥明显是在一个酒局里，觥筹交错的声音透着话筒都能感觉到。

“好，谢谢你，彩玲。你怎么了，怎么说话声音有些抖啊？”对面心细如发的李哥听出王彩玲声音不太对。

“没事，李哥。”王彩玲强颜欢笑“我刚练完瑜伽，加上穿的单，现在寒气上来了。”

“那你早点回去，小心别感冒了。”

王彩玲压掉电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蹲在人行道上就开始失声痛哭，丝毫来不及顾忌周围路人对她投来的疑惑眼神。

她哭明明知道李镭不可能万花从中过，万叶不沾身，自己却一直心存幻想。她哭张若曦明明就是故意出来宣示对李镭的主权，自己却只能像条丧家之犬灰溜溜离开，连回句嘴都找不到理由。她哭为什么自己的爱情梦想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破碎的总是那么突然。

王彩玲打车回到张家梁时，已经是很晚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她心神恍惚地走在路上，脚步都有些踉跄。

“表妹，今天咋回来恁晚嘞？”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出现。王彩玲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弥漫了全身。她缓缓转头，表哥那阴魂不散的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后，因为是背对着路灯。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嘴上叼着烟头的明灭。

“你咋还哭了？”表哥嬉皮笑脸地问道：“那帅哥惹你生气了？”

“我说过不要在来找我！”

“咱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嘞。你咋能说这绝情话。”表哥不依不饶，在王彩玲身后步步紧跟。

“不要跟着我!”

“咱家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我咋不可能不跟着你？” 表哥笑眯眯地说。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到底要多少钱才会不纠缠我？”王彩玲有些歇斯底里的嘶叫这，

“咱俩这点小秘密，”表哥把嘴里的烟头弹到路边，冷冷说道“我吃一辈子！你要不给钱，我明天就把咱俩那事告诉那个帅哥。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要脸！”

“不要脸就不要脸，能落着钱就中。”

当王彩玲要拿出手机报警时，表哥上前一把把王彩玲的手机打落在地。把王彩玲顶到路边的墙上，劈面一记耳光，直接把王彩玲的眼镜打到了地上。

“十几年前你还不懂事，现在应该懂事了。”表哥不怀好意地笑道。

王彩玲呼救声刚喊出一半就被表哥捂住了嘴，他臭哄哄的嘴唇在她的脖子上肆意轻薄。她想努力挣扎，却万万没想到看起来瘦的像竹竿的表哥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在绝望之中，她居然想起在一个问答平台上一个回答数量很高的提问：“为什么很多女人认为自己可以打过男人？”

当王彩玲几乎绝望到放弃抵抗时，她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模糊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那个男人爆了一句经典国骂三字经，一个侧踹就把表哥踹飞出去，表哥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飞出去撞在树上，接着路边的垃圾桶摔在了一起。

“你他妈谁啊？我和我表妹说事，你管那么多干甚！”表哥骂骂咧咧从垃圾桶旁爬起来，

“我操你妈！”王爱玲这才听出这是林骁的声音，他把王彩玲护到身后：“敢动我女朋友，你他妈活腻味了？”

“你女朋友？”表哥有些不明就里，他站哪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告诉你，你离我女朋友远点！”林骁不知道居然有这样唾沫四溅的咆哮的一面：“我跟你半天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纠缠她，信不信我叫我警局的哥们直接把你拉戒毒所去？”

听到这句话，表哥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几步就隐入黑暗的巷道之中。

“好了，没事了。”林骁把王彩玲从地上拉起，温柔地说道，他把眼镜从地上拾起，亲手给王彩玲戴上。

王彩玲从绝望中醒来，突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一把抱住林骁宽厚的肩膀，再次失声痛苦起来。

“这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报的警？”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到两人身边。一个很帅的警察小哥哥摇下车窗问道。

“不是我报的警，小情侣吵架，问题已经解决了 。”林骁紧紧搂着王彩玲不松手，陪着笑脸。

“好的，太晚了你们还是别在外面，有问题一定记得及时报警，我们马上赶到。”

“好的，谢谢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