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红93年出生,算是个标标准准的九零后。农村奶奶家靠西边,那个爸妈住的屋子,伴随着阿红度过了三年的幼年时光。父母亲相差五岁,二十出头的年纪经别人介绍相遇相知,再结婚生子。都是出生在穷苦农村家庭,上一辈也提供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阿红奶奶有点重男轻女,没办法,三岁那年阿红被父母亲带着搬去了出租屋。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没人照顾的阿红又得去托儿所,勤劳的父母亲却也靠着一点一点的打拼,让三口之家的日子也过得好了起来。
家里的一些琐碎杂事全都由母亲一手包办,事无巨细。母亲从小就勤劳惯了,外婆是知青下乡,不会干什么农活,母亲从五六岁开始就踩着小板凳用大锅台做饭。劳动换来了足够生活的费用,从租房到自己盖房,到最后在县城里买房。原本空落落的家也渐渐被家具家电填满。母亲很爱干净,甚至于在阿红看来近乎于洁癖,她每天早上起床都得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衣服、裤子、毛巾甚至于被罩床单都必须亲自手洗,即使是在这个洗衣机自动化的时代。大约05年开始,母亲开始在父亲任职的小学里办起了食堂,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个老师学生吃饭的地儿,因为确实也不大。但虽说不大,可毕竟也有两百多个人,母亲每天从早上五点多开始脚不沾地,一直忙到下午四五点,一刻也没地休息,这一干就是十多年。母亲用这些钱供阿红完成了所有的学业,父亲二十多年教龄拿的那点微博的工资就可以供平日里开销用。
可是随着岁数的增长,母亲原本健康的身体也渐渐受到了影响。好像总有睡不完的觉,时间站久了两条腿也会隐隐作痛。南方的冬天虽温度不比北方低,可是攻击性是强的不止一点点。洗菜洗碗什么的,就算戴了厚厚的洗碗手套,但也架不住一直这么在水里头泡着。由是两只手生起了冻疮,一到阴雨天骨头还出奇的酸痛。学校做饭的工具是那种农村老式的柴火锅,没法安装抽油烟机,,还得一边做饭一边注意着锅底的火候,长期被油烟熏,眼睛也发出了警告,母亲在四十刚出头的时候就戴起了老花镜。
阿红记得小的时候经常挨打,母亲相对来说是属于脾气比较暴躁的那种类型,能动手就不动口,阿红遗传了母亲相对急躁、暴脾气的一面,可是发泄方式却恰恰相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力量太悬殊。所以如果说阿红是在比较暴力的环境下长大也不为过,可以后阿红慢慢长大,挨打的次数也少了许多。犯了错误母亲再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抬手一巴掌也就在这个时候,阿红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真的长大了。阿红一个人来北京后,母亲隔三差五就找阿红聊天,内容也无非就是今天吃了什么,家里有哪些新鲜事,还有始终绕不过去的养的那条宝贝狗。偶尔阿红也会谈谈人生规划,说说心事,这是两个人以前从来不会涉及到的话题。空间上的距离反而更拉近了母女俩心理的距离。
三四年前,智能手机开始流行起来,甚至于一些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也开始每天拿着手机刷朋友圈。母亲一开始嫌弃学那东西麻烦,脑子不好使反应不过来,网上骗子那么多万一被骗了钱可怎么办。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用着那个古老的滑屏按键手机。可是直到有一天体验了一次智能手机后,阿红的朋友圈便被母亲刷了屏。但一开始教母亲使用手机的过程是痛苦的,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阿红突然发现,母亲就像是解不开题忐忑听老师讲解的学生。阿红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教她识字,“大小多少、山石田土”,纵然字写得不好看歪歪扭扭,可母亲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教着。
上个月母亲和外婆来北京看望阿红,两个人四只手一只不落的各拎着重重的包袱,除了换洗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特产。那几天,阿红领着两个人在北京各大景点转悠,从坐地铁到门票,无一不显示着智能化的发展。母亲和外婆不断感慨着大都市的繁华,阿红从她们的眼里看到了闪光,还带着一丝丝的羡慕。城市里交通轨道四通八达,颇为繁琐,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阿红后头,生怕被人群冲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如同儿时阿红紧紧挽住母亲胳膊过马路时的心情,在诺大的世界,只有和最亲近的人在一起才能感受到最真实的安全。
母亲说,再等几年,阿红嫁人了,她就不干食堂的那个生意了,到时候年纪更大,体力也就更耗不下去了。也就可以享享福,带带孙子了。阿红也在等着那天到来,但也希望时间能稍微走慢一点,让母亲年轻的日子更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