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他叫双爷爷。小时候两家人挨着住,出门总会打个照面“双爷爷去放羊呀?”他总是右手拿着一根羊鞭,左手拿着一个长铲子,一边下着羊群,一边还不忘跟我说话“恩,去放羊,嘁,吃草,这草够你吃了,嘁,嘁,你吃饭了”“嗯,吃了”。走了很远还能听到他熟稔的赶羊声。
双爷爷常年带着一个黑色的帽子,一个黑色的上衣,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老解放的球鞋。左手拿着长长铲子,右手甩着一根羊鞭。下雨天背上则会多了一把大雨伞,脚上换了一双塑胶的雨鞋。我与他的交集不是很多,很少从父母的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事情。大概他只是村里一个普通的放羊汉,实在没有什么新闻。自从搬到新家以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两家之间隔了一条街。加之上学,见到他的次数更少了。
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大一了,暑假放假回家,中午吃饭以后窝在沙发玩手机,听到了外边像是吵架的声音,一会儿有声儿,一会没声儿。我没有出门,后又过了几分钟,声音又出现了。我关掉手机,穿上鞋子,跑出门外。家门前正好是一片玉米地,声源不可能出在玉米地。右边的十字路口有几个人在闲聊,也有买东西往家里走去的。我站在大门口看了看手机,时间是3.00整。耳朵却听到了羊鞭的声音,紧接着是曾听到过的吵架声,但出了门再听更像是一个老人无助的谩骂声,不由的往前走了走,在玉米地的拐角处,看到了羊群,还有双爷爷。他正在用羊鞭用力抽着一只肥肥的母羊,但母羊不为所动,仍旧在吃着路边的野草,羊群已经散了开来,有的羊下了一个大坡,还有的在继续的往前走。一群羊零零散散的在站在路的拐角。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的双爷爷,此时正无助的赶着一只羊,他还是那身装扮,只是比以前更加的苍老,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握着羊鞭的布满老茧的双手。从他的谩骂中,我才知道,因为庄稼的生长,放羊得需要一个人去送,防止吃了别家的玉米。但是,家里却没有人愿意在炎热的晌午去上山送羊。我从路边捡了一个长玉米杆,把那只贪吃的大羊下到羊群中。“双爷爷,我给你在后边吓着点,给你送山上去”。“这没人送羊,你放假了?”我在后边打着羊,听着他说话。“放了,放暑假。”“在哪念书?”“太原”“恩,念书好呀”。把羊赶在大路上,没有庄稼在两边,双爷爷就让我回家“不用吓了,你快儿回家吧”“没事,我给你吓到山上去”“没事,这儿就行了,回吧回吧”。我扔掉手里的有一股味儿的玉米杆,我们一个往上,一个往下,一路还是能听到骂骂咧咧声儿,恢复了小时候常听到的声儿,少了无助,像是刚才不曾发生,但我想,大概是经常发生,所以无所谓了。不由的内心有点犯酸。连带着他雇主家的儿子—我的同学,也算是青梅竹马,都有点讨厌了。稍微长大以后,才知道,双爷爷和那家人并没有什么联系,他单纯的只是放羊的。从哪里来,我并不知道。甚至姓名我也不知道呢。回到家,才发现大门没有锁,家里并没有人。
这次见他是,大年初一走街串巷去拜年,从同学家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双爷爷。他在同学家的另一个院子,也不算是院子,只是他的那边是羊圈,所以主家砌墙与羊圈相隔开。他就住在那边,屋子是什么样子的,我自然没有进去看过,但是与羊圈在一块儿又能是怎样的。赶羊群走一段路,棍子上都还是一股臭味呢。这次见他,他穿了一个棉衣,一条新裤子,一双棉鞋。“双爷爷新年快乐呀?您干吗去”我走进他的那边。“恩 ”他笑笑,“去放羊去”。“再来玩啊!多跑跑”一拨人已经都出来了,后边是主人家的场面话。一行人向大门走去,谁都没有看一眼偏门的放羊老汉。“贝贝,走了,去东院”有人在叫我。“双爷爷,我走了”“恩 恩”。
我想起暑假时候那个路口无助的放羊老汉,想起刚刚嘴角上扬的放羊老汉。我不了解他的过去,但我知道他的以后。放羊老汉的以后。大年初一了,对他而言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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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90天写作训练营 第一天第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