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两点了。窗外风很大声,时不时有犬吠。侧躺在足够大的病床上。脑袋里活跃的疼痛和身体不自主的震颤让我不知所措。
从十点入睡,也算睡了四个小时。以往这就是我全部的晚间睡眠时间了。真奢侈。现在的我也完全可以放下想记录什么文字的心,紧闭眼睛看看能不能继续睡着。如果睡着,就可以收获整整一倍的“晚间睡眠”了。
嘘。
刚刚有老师来巡视了。我慌忙摁掉手机,遂假寐。仔细听他的脚步声,是单单过来巡视我一个的。为什么要假寐?不知道。或许本能的不想叫他们发现我还有睡眠障碍吧。也可能是觉得这是极隐蔽的私人时间害怕与人分享。
也可能,这是现在的我少有的清醒时刻。这短暂而黑暗的夜间,是我苍白的唯一安慰。不过今晚有些特殊。这是虚弱了快一周的我第一次主动收割的私人时间。并且,外面的风真的很大,是因为在高层吗。
午休起来后,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盗汗。较往日气虚汗出而言,身体是又虚了一些。本来又胸痛,我闷得慌,打开窗户,虽然只能开一条不大的缝,但倒灌进来好多风。我好像被吹得鼓鼓的,被吹得飘飘欲仙,被吹得想下一秒就融进天空里。
我用力集中注意力,仔细听风。
我觉得它是一种召唤。一种来自自然力的召唤。但我愚钝,辨别不出它的语义。身体莫名的疼痛也在干扰对它的感知。所以,痛苦。
我现在无力搭建与自然界的联系。除却昨日早晨与窗外旖旎阳光亲昵的片刻。我也无力顾及人工界的种种。书翻开看不进,连以往爱看的影像也不愿再理。既觉惊恐又感矛盾。我只是无力的躺着痛着虚度着,连意识也是涣散的——我已经不能集中注意力很久了,瞬时逆行遗忘的频率也变高了。
于是这夜间的私人时间更显宝贵。
我收拢的这一部分意识让我有活着的觉知。还是在听风,可能是因为风声大的夸张,脑袋里突然蹦出“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和“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为这突如其来的文字感到新奇,又感到无比的感动——好像是当初认真学习语文的我自己给现在的我的安慰。
现在的我可真贫瘠阿。
偶然活下去的瞬间的养分,还来自于过往的自己。自嘲和悲伤的情绪放大了肉体复杂交错的疼痛,又在精神上阉割着我。甚至刚刚那两句我都回忆不出全篇。特意去搜:“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默背着打出全篇,泪水已经在脸上纵横。到底为什么这么悲伤,我依旧给不出答案。
当初学习这篇文章的我自己是什么样呢。记不清了。应该满是踌躇满志的少年意气吧。可人是会变的。只徒留下这些文字的悸动,经过快十年,还是这样鲜活有朝气。
可我呢,死气沉沉。痛的只想下一秒就自私地投身这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