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红玲
有人说,喜欢文字,是因为过于孤独;有人说,爱上文字,是由于长得不那么赏心悦目。
而我,不仅孤独,而且相貌可用“刻画无盐,唐突西施”来形容。
于是,喜欢文字,就像野草遇到春风要燎原,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几乎所有的闲暇光阴,都会捧上一本书,或倚着窗,或坐着,或躺着,与文字相拥取暖。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看到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的结局里放了一把火,把罗切斯特给烧穷了,烧丑了,烧到与昔日的简平等了;看到《飘》中的郝思嘉在梅兰妮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深爱着白瑞德的,只是先前却被心中的执念蒙了眼,于是着急忙慌地奔回家想向白瑞德吐露爱意。
怎奈,白瑞德心灰意冷,离开了郝思嘉回到家乡去,准备与以前看不惯的人和事讲和;看到张无忌终于和赵敏在一起了,看到杨过在绝情谷崖底寒潭边找到小龙女……
看到曼陀罗妖娆地开放,看到宁可低到尘埃的种子也在胡同口站到了合臂难抱的大树,遮出蔽日的阴凉。
看着看着,心里的世界便繁芜了。
于是,在李白曾泛月独酌的秋夜,将自己关在阁楼上,听着风吹树叶、雨打窗棂,在格子纸上用工工整整的楷体小字写下爱与恨,情与仇。
写到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写到雪化了,春来了。
写到文字汇成江湖。
彼时,只是因为喜欢,纯粹地写着。
忽有一天,有小编打来电话:“您好,是×××么?我是×××,您的文字很美哦!”
一时间,竟愣怔了。
挂掉电话,急吼吼地跑到报刊厅买了那期报纸,翻到副刊版,寻到自己的文字。
唇角,怎么也合不拢了。
后来才晓得,竟是母亲在某个我外出的午后,戴上老花镜,偷偷抄下被我摊在书桌上的文字,放入信封,投给了她偶尔看到的那家报纸。
文字不经意间吐露的芬芳,竟让我食了罂粟一般,心甘情愿将大把大把的时间都交付于它。
写暖暖的亲情,写缠绵的爱情,写婉约的诗,写八拜之交……
又一篇。
只是,不再将它们尘封,而是,打开邮箱,小心翼翼地发出去,然后,听着分秒走过的声音,心中盛着满满的期待。
开始,像怀春的少女等候喜欢的人。会莫名的激动兴奋,会无端的神经兮兮。
最好的,当然是稿费单一张一张地飞来。
欢欢喜喜地跑到邮局,认认真真地填写,然后拿着并不多的稿酬,犒劳自己,或者,给母亲买条围巾,为父亲办张足疗卡,送爱人一个剃须刀……
最坏的,一定是投出去的文字石沉大海。
尔后,是长长的落寞。给自己冲杯苦咖啡,坐在僻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地方,重复搅拌的动作。搅拌着,搅拌着,搅拌出一篇忧伤的文字。
搅拌着,搅拌着,忽然明白,是自己过于贪婪了。不变铅字又如何?文字还是在自己手中汇成了江湖。
于是,眉间的忧愁与不安忽然就散了。
那就打开一个新文档,继续写吧,发表也好,不发表也罢,让“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
生活,依然孤独,然而,不再寂寞,像是一堵裂开了缝隙的墙,有阳光趁势挤进来,曾经阴暗的角落,瞬时温暖而明媚。
我就坐在温暖的时光里,在键盘上敲下或长或短的文字。敲到午后,就听蝉鸣,敲到三更,就等黎明。
敲过冬天,就看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