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周围被黑蓝色的海水包围着,在我面前躺着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了。她张开手臂,整个人成一个“大”字躺在海底中,四周没有一条鱼游过,也没有一处可以让她依附的东西,上方无光亮,下方是深渊。
我想要离开,可是我的身体被固定住了,只能认真安静地看着她。她好像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姿势,我静下来想要听听她的气息,却又觉得她没有呼吸。她的眼睛微睁,好像在盯着什么地方,我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片幽深的黑蓝色。我身体开始发冷,全身软软的,直到看不见一切。
每当放学回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我抽屉有没有被打开过。
被打开一半的抽屉,被掰断脚的芭比娃娃,被撕得像一摊废纸的枯叶就这么显现在我的面前;外婆被我的嘶吼引来后,一脸愤怒地叫我别喊了,我问为什么要让别人碰我的抽屉时,她却转身走了,嘴里还嘀咕着:“就让别人碰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我用力地瞪着她的背影,想要在她的背上戳出一个洞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碰我的抽屉?我说过很多遍了吧?”我想再据理力争一次。
“你那抽屉不就是几个玩偶几片树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让你要放在我家里。”哥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着没有心的话,老妈从我开口就瞪着我,我不敢再出声。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总是这样大惊小怪,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私人空间,你说我们以前哪有这些词,有一个房间睡觉就不错咯,还私人空间呢。”下楼梯时听到老妈对外婆这样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语,也不打算无力去争辩什么。
我在学校有很多朋友,不过不是因为他们和我的三观一致,毕竟我要的不是真正的朋友,我需要人群。
不过,后来有一天我的右手被他们用门紧紧地夹住,手掌好像快要被分成两半,我感受到骨裂,血在骨头旁边兴奋的乱窜。
门和手分开的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的手粘在门上,右手像一张湿纸从墙壁上撕下来,有一根小木刺挺立地插在我的手掌。我满头是汗,连哭都没有声音,泪水夹着汗水直直地从脸上掉到地面上,血液冲上我的头脑,耳朵像要爆炸一样,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即使这样,我还是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感觉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人跑过来把我扶进了校医室。在校医室里,我只看到校医的嘴巴在动来动去,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无力地看向自己黑紫色的手掌,看着那根刺被用镊子拔出来,可是还是能感受到那根刺的存在。
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哥哥站在家门口,他眼睛直盯着我的右手,整个人边拍门边大笑。我知道一定是他看穿了我交朋友的原因,还告诉了我的“朋友”。我浑身发热,想要冲过去揍他一顿,又被打也没关系。
可是我余光里却看到一些躲躲藏藏的人,探出头来又缩回去,还传出一种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冲进房间,发现我的芭比娃娃又被弄坏了,头、手、脚都散落在地上,这次我的枯叶被扔进了垃圾桶里。我真的没力气哭了啊,已经没有力气哭了。我动手把芭比放进垃圾桶里,亲手打包扔进了垃圾池里。
这下,再也没有可以牵动我内心的东西了。
夜晚家里又开始祭祖了,一阵浓雾环绕在整个屋子里,大家表情严肃,按照辈分大小拿着香依次上前去祭拜。“哥哥拜完之后就到我了”我心里这样提醒自己。我提前拿起三只香,把它们紧紧地握在手里。
外婆向我冲过来,打掉了我手上的香,大声地说:“你拿什么?谁让你拿了?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不准给我拜!”我一声不吭地愣在了原地,她用她笨重的身体将我挤开,我的心里好像被插了一刀。我睁开眼睛,发现窗外有一些微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
我没再见到海底人。不过,我的眼前总是黑蓝色一片。
我渴望着能有一束光照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