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忙,但这个故事很长,我想慢慢讲......
去年,重庆的思想聚会上,我见到了白玛央金。白玛出生于西藏昌都,早年从西藏大学英文系毕业,八年前开始扎根西藏,专注做母婴的健康保护。我很喜欢她,因为她坚强而又勇敢——曾经遭遇难产,但她从没怕过,坚定地踏上了那片未知的高原,为更多生命开启着希望的大门。
当晚,我决定去西藏,她也答应了要带我下乡……谁知,这一约定最终成行,就到了今年。
2017年5月,我决定自己出发!
去趟拉萨,六次辗转
圣地真的不容易抵达。
周六从北京出发,三天时间飞了六次、十七个小时、一万多公里、备降成都2次,我整个周末总共只睡了4个小时。
恍惚间,我们一次次地在飞机与摆渡车中来来回回,无数的吵架声、抱怨声、倾诉声以及婴儿杀猪般的哭声,像老电影的背景色,从喷薄浓烈到渐渐褪尽。
新人的蜜月耗在辗转中,归乡的游子只能眼巴巴地等,商务人士错过了会议时间……有人要退票回京,有人和地勤争吵,有人面向拉萨沉默不语。
我从烦躁愤怒到失望,最后又忙着愧疚,来接我的司机一天要来来回回几次,实在对不住。而旁边的藏族同胞则非常平和地对我说,就当这是一次修身吧。
终于,周一的早上,飞机顺利落在拉萨贡嘎机场。我们情不自禁蹦了起来,好一场等待过后的幸福!我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忘记了之前所担心的高反。
来之前,所有人都担心我会有高反……我虽然也担心,但嘴硬、骨头硬——还能怎么办?到了再办呗!
第一站下乡,我惹了麻烦
第一次下乡,我就产生了高反,倒在了孕妇的床上——
一下飞机,我就直接跟着白玛的车队下了乡。
四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山南贡嘎县杰德秀镇卫生院,这是我们的第一站。我们主要是来评估村医工作、顺便为村民体检。
在这里,去镇医院可不像是我们在北京去街边的卫生所一样方便。附近村子的产妇知道专家要来,他们都是走了三个小时赶来的,如果可以搭拖拉机来,那可就是太幸运的了。就是这样,我都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排着队围着医生问个不停。
医疗专家在为孕妇体检,村医在做评估的试卷,我在四处观察、忙着了解情况。白玛告诉我,隔壁家里有一个91年的孕妇,由于第一胎,后天就是预产期,现在紧张得在哭,让我去安慰她一下吧。
“这可是我来这的第一个工作啊!”我非常乐意地飞奔而去。
小孕妇的家,非常有藏族风格。奶奶和妈妈穿着传统的藏族服饰迎接我,她俩都不会讲汉语。幸好小孕妇会,聊天中我得知她在内地读大学,后来考回了阿里、当公务员。医生说她的胎位没那么正,所以她特紧张、哭了起来。奶奶和妈妈不知道怎么安慰也特别着急...我和她正聊着天,聊着聊着,我突然两眼一黑,就躺倒在了床上。Ooooooooh No!高反来了——这个来解决问题的小姑娘,自己却成了个麻烦!
奶奶和妈妈盯着我看,给我拿来高反的药……那时,小孕妇坐在我的身边。我心思不在吃药上,还虚弱地握着她的手说:“你没事的,胎儿每天都会在动,只要她的头部不是冲着上面……就就……就没问题,医生只是说不是那么正……但并没有说不正”。
慢慢的我没了力气只能说出几个字没事、放心、你没事。后来我模糊感觉到,有人站起来摇着我说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有事!接下来我是真的断片儿了……好久之后,我们的司机大哥才叫醒我,我竟嚯地坐起来,忙不迭地告别一家人,跑了出去。
直到坐在医院的凳子上,喝了50%高纯度的葡萄糖,吃了蒸牦牛肉和蒸土豆,我才觉得意识恢复了。
第一次学习接生,失败!
在乡下,生个孩子真不易
后面的两天,我们都在乡下做村医评估、为附近村民检查身体,先后去了山南市卫计委、扎其乡卫生院以及乃东区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
这些天里,我一直跟着医生,学会了接生的一些小知识——像是如何帮助新生儿呼吸,借着模具进行了操作。学艺嘛算不上精,在没有医生帮助的情况下,我倒还是可以帮助产妇安全地接生、帮助婴儿清理耳鼻口腔的污物以及处理脐带。
在高原地区生个孩子、婴儿能健康落地,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来之前,我了解这个项目的资料时,看到这样一个故事:
来之前,我了解这个项目的资料时看到一个故事。
托塔,一个来自那曲地区安多县刚尼乡查曲村的村医,2013年在拉萨参加了白玛他们组织的村医培训。培训结束后,他曾在一次回诊中遇到难题。
当时是快过年了,查曲村海拔4,700米,零下20摄氏度左右。那位产妇在家疼了两天,仍然没有生产。
最后,托塔说服家属,转去县医院,没想到半路上,产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到达县医院时,产妇因大量出血而昏迷,双胞胎妹妹因生产时间过长而呼吸暂停。
费了老大的劲稳定住产妇后,家属都不敢奢望还能救回双胞胎。托塔不愿放弃。用上在拉萨培训时所学为新生婴儿紧急护理,又让新生婴儿在自己的被窝里取暖……最后,村医托塔成功让新生婴儿喘上了这口气。
“难题”于医者,是医学的“难题”,于家人是母女平安的“故事”,于孩子——则是生的机会。
在西藏,谁在常年“保母子平安”
在西藏,传统社会里是没有接生婆这个职业的,加上高海拔地区由于气候和环境,产妇往往面临着更为严峻的挑战。
“很多农牧区都位置偏远,救治不及时,产妇和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因为难产死在路上”,白玛这样说。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培养助产士,让产妇和孩子都有更多“生的希望”。
而在西藏,医生是很受尊重的职业。所以,高考结束之后,没考上大学的学生就会去卫校读书、选择做村医。那么,这些村医真的能够帮助产妇接生吗?
产前体检、发放生产包以及产妇的产后护理——这些归村医管。到了临产时,他们就得张罗着联系镇医院、陪同送往医院。只有在遇到突发状况,不得不马上接生时,他们才会来主要负责。
实际上,村医往往是这村里最被信任的人,也是与外部取得联系的第一人选。而白玛所在协会,主要推进的是村医培训,包括儿科、妇产科、内外科,让这些最被信任的人握住武器。
每位村医都经过了三个月的培训和一个月的临床(分别在拉萨的5大医院进行实习)。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会做一次评估来检测村医是否能自如的运用知识,以及在行医过程中遇到的困难。
来之前,我看了他们的“成果”——从2009年到2016年,七年间他们培养了1,084名村乡县的医务人员,接生了2,700名婴儿,义诊了9,000多人,直接受益人群51,456人。这些数字的背后,是数万个家庭,数十万近百万的人啊。
所以才说,他们都是从自然手里抢夺着生的希望。
后记
记得刚来的第二晚,回到拉萨,我住进了协会的学生宿舍。有三位姑娘来给我铺被子、送水果、倒热水……17岁的年纪,却已出来工作多年,我17岁时,还和家人无止境地干仗。虽然不能随着一线去救助,但她们也在母子保健协会里负责做饭刷碗,安顿好这个大后院。
很快,这几天的“浸泡”到了最后一晚……这最后一个夜晚,我不敢睡,很怕它过得太快。我一定还会在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备注
l 作者背景:Amy,银杏基金会员工。
l 关于白玛:白玛央金,1977年出生于西藏拉萨,西藏大学英语系毕业。作为母亲,自己经历过难产,又多次目睹许多藏区妇女因生育而丧生,因此决定——唯有行动,才是最好的选择。2010年,与朋友一起筹办拉萨市母子保健协会,专注于乡村医生的培养。第三届“CCTV慈善之夜”年度获奖人物。
l 关于“浸泡”:
为了更深入了解一线,银杏基金会提供每年7天的带薪“假期”,供员工自主选择、前往银杏伙伴或其他一线机构进行深度学习和探访。
l 关于银杏基金会:http://ginkgofoundatio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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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my@大观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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