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小语Yu
一．
午后，我躲在后面的工作室修照片。喝完一杯咖啡时，小许推门而进。
“林落姐，12单的客人今天刚好去试婚纱，有空就过来了，现在在外面，说是要见见你。”
我点头应好，捣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推门而出。
满室的阳光，温暖舒适，空气中还弥漫着小许刚磨的咖啡清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闭上眼好好感受一番。
楚枫就是这样在时隔四年后与我重见的，带着他的未婚妻。
我一愣，看到他眼里的惊讶，知道这是个巧遇。
“真巧啊，楚枫，竟然是你。”我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
“我也没想到是你。看样子混得还可以啊。”
他牵着未婚妻的手，向我介绍道：“徐然，我的未婚妻”，又低头对徐然柔声说：“林落，我的大学同学。”
我同徐然礼貌问好，徐然抓着我的手，热情地说：“我好喜欢你照片的风格……”
她巴拉巴拉讲，从照片风格说到拍摄场地，从拍照姿势说到妆容服饰，脸上小表情丰富无比。
我拿着笔记一字一字地记，想着徐然的性子倒是热情活泼，不像他淡漠，也不像我面瘫。
“嗯呢，林小姐，就麻烦你了。”
“嗯，好的，客人的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去A中拍没问题，就是时间上要定好，这样子，我会安排好行程，到时候你们有时间就吱我一声。”我将笔记拿给小许道。
“麻烦你了。”楚枫说。
我一笑，“都是工作，哪有麻烦不麻烦的，还要感谢你们照顾生意了。”
“阿枫……”徐然说到这，顿了顿，转头问我：“林小姐，我可以叫你林落吗？”见我点头，才接着神采飞扬地说：“你和林落是好朋友，以后我预约就不用那么难了，那我还要拍写真，还是主题的……”
她抱着楚枫的胳膊，眼里都是笑意。
“我们会再来的，今天先告辞。”
我同他们告别后，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楚枫没有告诉徐然，我除了是他的大学同学外，还是他的前女友。
二．
楚枫是金融系大才子，我是新闻系大学渣。认识他，是因为一次采访作业。
年过半百戴着老花眼镜的黄奶奶要求每人必须现场采访一位知名人物，可以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也可以是社会成功人士，最后写成人物通讯交给她，字数不小于一万。当然，现场采访的内容也要以视频的形式用u盘拷给她。
作为大学渣的我，抓耳挠腮也没勾搭着一个，所幸最后搭着舍友糖糖的顺风车跟着蹭到了她部门的大师兄楚枫那。因不可雷同，于是我和糖糖分开采访。
到了我采访那日，我背着相机，扛着三脚架，呼哧呼哧地到达约定的奶茶店。因为宿舍离那有点远，彼时又是盛夏，到那里时，我已满身大汗。
楚枫先我一步到了，在电话里询问我的喜好后先帮我定了饮品。
那时还在路上的我想，这么细心的男生可真少见啊，不会是gay吧。
当我到达后看见他伸手递给我纸巾时，我足足愣了一分钟，这人……这人……不就是……
之前听说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是同一个人。
“你好，楚学长，你的高中是在A中读的吗？”我固定好所有设备，落座后先问道。
他先是点头，接着才说：“是啊，怎么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A中的。”
……
那次采访进行得很顺利，我也幸运地与他认识了。他留下电话给我，说有空联系时，我失眠了整整一宿。
后来，我拜托他给我介绍兼职介绍周边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在他面前混了个眼熟。再后来，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试试？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许久才点了点头，心砰砰跳的飞快，天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兴奋。
他拉着我的手，抿嘴笑着。
“金融学子楚枫落入新闻学渣林落的手里，是人性的毁灭还是道德的沦丧？”糖糖知道后，抱着枕头笑眯眯地望着我……
“林落姐林落姐……怎么在门口站着？”
小许轻声唤我，我回过神来。
“怎么了？”
“林落姐，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色不好吗？
“没事，你先忙着去吧。”
回家后，我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正想闭目养神，手机响了。
电话里传来糖糖软绵绵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放大的嗓门让我听得有点刺耳。
“落落落落，听说了吗，楚枫要结婚了，听到没，是结婚。”
我将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知道了啊。”
“喔靠，那贱人是不是给你发请柬了，丫的，还有脸发给你……”
我打断她又开始的骂街话，“没有，他们今天双双携手来我工作室讨论婚照的细节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爆发出一句更大音量的靠。
“淡定淡定。”
“淡定个毛线球，你知道吗？”糖糖顿了顿，又说：“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初恋女友啊……”
我在这头愣了愣，糖糖在说什么已全然不知。
哦，竟是初恋女友，难怪当初在危险之际，他嘴里念叨着的是她的名字。
然然，徐然，原来是这样啊。
三．
再次见到楚枫夫妻俩，是在两星期后。
A中校门口。
徐然笑弯了眼，说：“我们专门请了两天假，到时候时间如果不够的话，我们再去请。”
我收拾着器材，说：“两天应该够了，我们速度点。”
趁着徐然去换衣服，我在那调试相机，低头找水喝时，有人递了给我。
我道了谢，才知道是楚枫。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好啊，生活美满，朋友和工作都是自己喜欢的。”我喝了口水，慢悠悠道。
“感情呢？”他突然问。
我默了会，扯起一个假笑，“你是我妈吗，我妈都还没这么催我。”
“林落，我认真的，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交男朋友。我……”
我打断了他，“这不关你的事吧。”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换好衣服的徐然从远处走来。我起身拿起相机朝她走去，走了一会，突然回过头来说：“分手时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跟你分吗？还是在我们经历了很多情侣都不太可能经历过的生死关后。”
他静静地看着我。
“那时候，我抱着意识模糊的你，你嘴里念叨着的是然然这个名字。那时，我想你应该有一个你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喜欢到经历生死时潜意识想着的都是她。”
我朝徐然走去，“小许，给徐然补个妆。”
“好勒。”小许欢快的声音响起。
那时候，我和楚枫去参加野外训练营。楚枫本来不想去的，可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只好妥协了。
那天晚上，我抱着相机想要去拍一些照片，拽着楚枫当保镖无视了队长的苦口婆心，不小心跑出了训练营的范围。天色已暗，我们走着走着就都迷路了。接着祸不单行，我走路时不小心被一块大石头绊住了，连人带相机一起摔了下去，彼时摔的方向刚好是一个斜坡，楚枫想要拽住我，没想到平日吃得油光满面的我竟然连他也一起拽下去了。
我和我怀里紧紧抱着的相机安然无恙，而楚枫不知磕破了哪里，黑暗中我摸到了粘稠的液体，我抱着他害怕得直抖。
等了许久，感觉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我们时，我怕极了。
刚开始他还能跟我说几句话，让我安心，到后来他昏昏欲睡，意识不清，嘴里不停念叨着“然然然然……”
我颤抖得更加厉害。
所幸，队长是个靠谱的人，很快带着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我们。再后来，我同楚枫说了分手。
他不是个多言的人，分手时我对他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他也真就没在问我为什么。直到刚刚……
我望着相机显示屏里般配极的两人，指挥他们再靠近点，“好的，就是这样，不要刻意在意镜头，当我不存在。”
四．
“林落，你知道吗，我们是高中认识的，那时候他虽然成绩好，但是人挺傻的，在这个食堂，他泼了我一身汤，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徐然坐在食堂椅子上，阳光照射进来，刚好落在她脸上。
“好的，徐然，就这样别动。”
我让楚枫假装再洒一次汤……
图书馆。
“落落，这里，对，就是这张桌子，我们第一次传纸条也就是奸情开始的日子……”
我让他们再写了一次纸条……
小树林。
“落落，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那时候他紧张的手里都是汗哈哈哈哈……”
徐然说着他们的曾经，我仿佛能从她的话语看到他们那年相识相恋的情景，很恩爱很甜蜜很深刻。
可，也让我痛心不已。
我没有告诉楚枫，在当他女朋友前，我已经暗恋了他高中整整三年了。
徐然和楚枫走过的地方，都是我在背后默默跟了他两年的地方。
第一年的时候，他读高二，一个人。第二年时，他身边有了一个女生，在那个把早恋扼杀在摇篮的年代，大家私下里传他们是情侣关系。
第三年时，他上了大学，那个女生去了外国，听说他们分手了。那年我不管不顾，拼命学习，就只是为了跟他上同一所学校，为了能离他近一点。
后来在奶茶店看到他时，后来他问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时，我生生用了我所有的洪荒之力控制住激动不已的内心。
可他，终究不会是我的。
或许是在那次他意识不清时抱着我喊然然时，也或许是更早时我们因为价值观和琐碎小事争执不停时，也或许……
有太多太多分手的可能，也有太多在一起的可能，可那时的我想不出一个能继续在一起的可能。
宁缺毋滥，我能忍受我抱着他时他念叨着别的女生的名字吗……
修图时，我望着画面里楚枫深情凝望着徐然，仿佛幸福都被锁定在了那里。我捂着脸哭出声来。
不能。
我欺骗不了自己。
五．
我参加了楚枫同徐然的婚礼，请柬是由徐然亲自送到工作室给我的。
我看着他们手牵手走过红毯，仿佛能走到世界尽头和时间尽头，看着他们在神父的宣誓下互换戒指，看着他们甜蜜的拥吻。
这些年，我终于知道，爱情里，原来守不到花开见不到月明才是常态。我没有徐然那样幸运。
在整部偶像剧里，他们活成了男一女一，而我，只是个龙套，包了暗恋男一戏码、男一前女友和男一女一婚纱照的摄影师的龙套。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