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说实话,香奈儿非常漂亮,浓缩地描述,就是“女人中的女人”,展开铺陈的话,请相信我列举出“羞花闭月、沉鱼落雁”这八个字并不完全是在搞笑,虽然我曾认为这样的溢美之辞除了溜须拍马别无用武之地。当你第一眼看到她,异常美丽的印象就会扎扎实实闯进你的感受里,不论你是谁。
见到林涧的那天再次遇见她,诧异曾让我仓皇离座,可是片刻之后,我意识到,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倾国倾城的震撼可以超越很大概率的羁绊,所向披靡。当我挖掘我的灵魂深处,发现自己也一样曾暂时迷失在那如画容颜氤氲出的诱惑光晕里,亲近她似乎可以完全出自本能、不可自抑。
红颜祸水这顶并不完全公正的帽子,并不是白白扣在褒姒、妲己、杨玉环和陈圆圆们的头上,红颜而至于祸水,这着实教人觉出突兀与沉重。社稷离析、家国沦陷的惊心动魄反证着迷人容貌的强大魅力,即令画皮底下不过是蛇蝎心肠。
人啊,抛开所有的表象,你的内核究竟是什么?难道说只是一些激素在最终主导着你的言行举止、心思欲念?那些关乎爱情的纯洁标榜,不过是遮人耳目的眩目外衣?我努力遁入生命黝黑难测的内在层面潜心探求,发现到处是丛生的人性矛盾。我恍若行走在黑暗无尽的通道里,前面隐约有光,却往往在欣喜尚未壮大的时刻又转瞬熄灭了这光亮。
在上海偶遇之后,我和香奈尔是搭乘同次航班返回的,这出自时间的巧合和Lucy的安排。她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仿佛笼罩有无形的气场,令我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和慌乱,频频翻看广告加无趣的航空杂志,似乎手心有微汗冒出。虽则我清晰地知道,我并不了解她更谈不上爱她。
抵达之后,我打车先送她回家,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家中。她下车的时候,嫣然一笑中递来了她的名片,我竟然受宠若惊般翻箱倒柜地搜寻自己的名片,赶紧递上。
事后我发现自己的这个举动极其反常,我是一个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人,谦和下的拒人千里之外才是真相,几乎没有对别人过度热情的能量,可是,我居然绕路送人,并且把从不轻易示人的联系方法交给一个一面之交的陌生人。
一次午夜的醉酒之后,香奈儿曾经打通了我的手机,声音沙哑而飘忽,希望我可以到她的家中,因为她浑身发痛、正被寂寞吞噬却没有人陪伴。隔着话筒,我感受她心里无底的空虚黑洞跃然于眼前,我用平和温婉的声调安抚着她一时间的脆弱不堪。我知道,今夜她的情感广场上是一片狼籍的废墟,将要再次建筑起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而我自忖不是一个可以玩得漂亮的建筑师,虽然我不是没有片刻的亢奋眺望。
我是个逃兵,大约是逃避了一个两败俱伤或者无条件投降的战役。放下电话,我想起了那句毛骨悚然的话:巫师面对自己呼唤出来的鬼魂,往往无能为力。
所幸我终究拒绝了没有底线的呼唤,我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这了解并不需要身体力行的证明。是谁说的,人在做,天在看。鲜活的恐惧能够在关键时刻被唤醒,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情。我恐惧于无底的诱惑,恐惧于自己会行走到生命不能承受的绝壁边缘。
当不到一年,林涧与香奈儿分手之后,我才听说香奈儿把握住一次绝佳机会,在年龄尚未变成负资产的当口,火速嫁给了一个钻石王老五。也许直到那时候,不论Lucy抑或林涧,心里面才彻底做实了之前影影绰绰的怀疑。是的,香奈儿在找女朋友的同时,其实从未停止过对男人的狩猎。又或许,女人,是香奈儿排遣疗伤的梦幻乐园。进入她目标群体的男人,身边自然不乏漂亮女孩,她可以从容拿到门票,却也谈不上一枝独秀。可是,一旦转身进入到拉拉这个群体,鹤立鸡群的她便尽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尽情享受女人细腻用心的体贴温存之外,男人,才是她实现野心和抱负的猎物,才是真正具有安全感的归宿。
也许,香奈儿一样的女人才是情感世界的赢家,有情饮水饱这种事情压根儿不在她们的词库当中。她们略有姿色或者天生丽质,她们头脑冷静,自如穿梭,从不承诺,但她们的杀伤力极大,能幸免于难的拉拉实在不多。不过,这场愿赌服输的游戏也是公平的吧。比如林涧痴迷于香奈儿的美貌,心甘情愿付出真情,香奈儿好歹也陪过林涧,满足了林涧征服美女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