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最近头总是沉沉的。这令作息规律的大伟很恐慌。终于到了周五,下班后他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
医院人很多,空气中弥散着医疗塑料的味道,让大伟很不舒服,挂号的队伍蠕动着前进。他漫不经心地看手机,就像浏览着枯燥的工作文件,索性收起了手机。
“你知道吗。”在他身后排队的一名中年妇女说,“听说医院的地下还有VIP通道嘞。”
“什么?不应该是太平间吗?”另一个中年妇女说。
“还要在下面,听说是为了给有钱人的孩子用的,像什么罕见病,为了安全都是特殊病房和专职的医生护士。”
大伟听见忍住了笑,觉得荒诞不经。没有接着听,而是想起了别的事。
八点多才从医院出来。医生开了点治头痛的药,叮嘱他压力不要这么大,要作息规律。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半了,头晕的厉害。吃了半个苹果后又吃了药,便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便醒了,想来是睡得早的缘故。头已经不昏了。
大伟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想着好好享受一下周六的早晨,便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正思索去哪里时,一个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正要回头一双小巧的手捂住了他的眼。
“小姐,认错人了吧?”大伟说。这座城市是大伟大学毕业后来的,这里并没有他所熟识的人,也没有收到熟人前来的消息,同事也都年龄偏大。
“是吗?”对方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大伟也转过身去。
“是你?”大伟有些惊讶。除了偶遇他还惊讶这么多年她的容貌未曾改变。
“对喽。”对方笑着说。
她是大伟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便被家里安排出国了。
多年不见的二人相见甚欢。原来她老家就在此,早上出门给爷爷买早点竟偶遇了他。
“你身上怎么有股医院的味道?”大伟无意中说。
“是吗?应该是爷爷屋里的吧,医生总说要开窗通风的。”
二人约了晚饭后她便回去了。
“真是稀奇。”大卫自言自语道。
回了家大伟看到床头桌子上的半个苹果竟未被氧化掉只觉得一阵恶心,扔了苹果还忍不住说这得是多少防腐剂。
虽然很期待,但是单身多年的大伟还是明白自己和这种千金小姐的差距。
到了晚饭时,她如约坐在了餐厅的椅子上。这让迟到的大伟很不好意思。
“对不起,路上堵车了。”大伟忙道歉。
“是没想到我这么准时吧?”她说。
大伟尴尬的笑笑。之后大伟将准备好的段子不动声色的抖出,逗得她哈哈大笑,引得旁人侧目。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她邀请他去看电影。大伟本想推掉,但自己迟到在先便同意了。
看电影时她突然凑近问大伟有没有喜欢的人。大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心跳加速。他假装没有听见,好在只问了一遍。电影结束后大伟向送她回家,她说不必了,说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上车后,大伟敲敲车窗。
“明天有事吗?”大伟问。
“明天上午有。”她面露难色,“不过下午还是可以出来的。”
大伟目送着出租车远去后叹了口气。
第二天下午大伟早早的到了约定的地方。她姗姗来迟。
他取笑她为什么来迟了。她窘迫一笑说,堵车了。二人又心有灵犀的笑了起来。
快吃晚饭的时候大伟问她去哪里,她说:“不急,我行问你一件事。”
“什么?”大伟问。
“我可以搬去你那里吗?”她犹豫地问。
“你爷爷呢?”他问。这时大伟的头毫无征兆的晕了起来。
“你怎么了?”她正犹豫时见大伟有些摇晃。
“没什么,老毛病了。”大伟说。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她说。
大伟觉得头晕的变本加厉只好点点头。
到了大伟家,她把他搀扶到了床上,看到桌上的药瓶问是不是这个。大伟点点头。吃了药后并没感到有所减轻。闭着眼的他感觉到她一直坐在床边。
周一早上闹钟突兀的响起,仿佛在房间里扔进了正在爆炸的炸弹。大伟下意识地从床上弹起并看向床边。趴睡的她正抬头。
“你还好吧?”她问。
大伟边关上闹钟边抱歉地回答:“这么睡挺累的吧。”
她点点头,手揉着肩膀。
“我下楼去买早点。”说着大伟下了床,昨夜并未脱衣服。等大伟回来她已经躺在了床的中央睡着了。大伟临走前把早点放在锅里温着。路上大伟想到自己没有给她留一张便利贴,不过饿了去厨房应该是本能了。中午吃饭时大伟打了电话,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还未起床。
晚上回了家见她看着电视在吃外卖。
“我的饭呢?”大卫笑着说。
“你吃了啊。”她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午饭。”
就这样她搬到大伟家住了下来,大伟去了书房睡。后来大伟问她为什么不和她爷爷住。她说这是大家族的秘密安排,然后又问,你信吗?
“信。”
之后的几个月她向大伟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大学毕业那年出国是因为换上了一种罕见病,在国外进行了很久的隔离治疗。
“有多久?”大伟问。
“很久唉。要是你你会崩溃的。”她说。
“那是多久?”大伟问。
“不知道,可能是一天吧。”大伟说。
“你这样捣乱那就讲不完了。”她说。
总之很久的隔离治疗控制了病情。
“那是什么病?”大伟问。
“可能是妄想症之类的吧。”她罕有地严肃回答。
后来便转到了国内的医院,也是一所他家里出资的医院,在地下。
“真有那种地方啊?”大伟问。
“嗯嗯。”
虽然国内不是完全的隔离治疗,可能是病情缓和的原因,知道了一些外面的事但也是寥寥无几。再之后病情好转可以出院了,所以在医院我还接触了现在的社会一些新事物。
“和宅男一样。”大伟插嘴。
“差不多吧。”
期间医生也来过,见她没有异样很是放心。她的妈妈也来过这大伟突然觉得会和她结婚。但似乎又不是,她很突然地昏迷了,医生很快来把她接走。他记得她脸很苍白,给人一种,一种死亡的感觉。再后来她家里的委托人来了,是之前的医生。告诉他可能挺不归去了,这次的昏迷带动着器官的快速衰竭。他听着似乎懂了与世隔绝的感觉。原来她口中的隔离是长期的昏迷。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大伟问。
“可以。”医生答应得很快。
的确是在地下的医院,弥散着医疗塑料的气味。
大伟隔着玻璃窗看着插着各种管子的她。
“她的病是什么样的?”大伟问医生。
“类似冬眠,新陈代谢很低,就好像睡美人,不过现在的她器官衰竭得很快。”医生说。
后来他见到了她妈妈。对方哭着说:“上次她这样是在她爷爷去世后。”大伟脑袋里嗡的一声,之后的话都不记得了。临走前医生告诉他,这样的病有过几例记载,那些人在昏迷时新陈代谢降低很多,所以会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但寿命不是很长,似乎这样的代价就是早逝。
那天晚上许久不曾头晕过的大伟晕得厉害。他找到还剩最后几片药的药瓶叹了口气。吃了药后困意袭来,沉沉地睡去。
“喂!”她推醒大伟。
“是你?”大伟有些懵,看着坐在床边的她。
“你信这一切都是梦吗。”她说,有些低落。
“什么?”大伟有些疑惑,坐了起来。
“我得的病是在昏睡中改变别人。我们在一起的几个月都是我之前在昏睡中幻想出来的,这些幻想在我醒来后就会变成现实。每当我昏睡一年就可以用幻想改变现实中的一个月。”
大伟有些懂了。
“爷爷刚去世时我很害怕,我想你要是能陪着我就好了,之后我就陷入了昏睡中,所以我在昏睡时幻想了我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但是这种幻想会加速缩短我的寿命,大概昏睡一年就会缩短我的十年寿命。”
大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吃药时的半个苹果吗”我记得你还说是防腐剂呢,真好笑。”说着,她突然亲了大伟一下。
“不过,这次昏迷结束后,我也就死了,因为寿命要耗尽了。”她低下了头。“你还会记着我的,对吧。
“那还有办法挽救吗?”大伟问。
“那你会忘了这一切的,也许我就不喜欢你了。”她低声嘟囔。
“你就不会死了。”大伟说,“你没有死,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真的吗?”她说。
“你说过这一切是你的幻想,你可以改变的呀!”大伟说。
“哦。”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那天晚上你吃了药之后,便可以脱离我的幻想,只要你第二天早上醒来不再想着我,就会从我的幻想中离开,之后的记忆也会全部消失。”
“脱离了你的幻想后,你是不是就不会醒来了?”大伟问。
“嗯,这样我的幻想就无法影响到现实,所以我也不会寿命缩短。不过,之前的两天和现在的对话会存在你的梦里,你会忘了,那我们两个就不会见到了。”
“如果你还没有从之前的幻想醒来,那怎么办?”大伟说。
“因为昏迷是有上限,所以我会自己醒的,但这么久的梦遗忘会更快,我可能连现在的对话都会忘了唉。”她更加地低落了。
“那我去见你,你会想起来这些吗?”大伟问。
“会吧?我也不清楚。”
“那我醒来将这一切写下来,我去找你,在那家医院的地下。”大伟说。
“嗯,”她却一下子哭了。
大伟伸手去抱她,却发现自己开始消失了。
“你要醒了。”她哭着说,却努力做出一个笑脸。突然一声巨响让本就虚无化的大伟彻底消散。
“再见!”她喊着。
大伟被闹钟惊醒,脑子里有些乱,似乎有重要的事,又似乎有很多事,一齐涌上他的脑子里,睁开眼后,屋里空无一人,药瓶边的半个苹果,已经氧化成了橘子的颜色。
“好像有重要的事哎。”大伟下意识失落地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