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两三年前,我大一大二的光景,那时候我还狠怕黑,怕鬼。
黑夜一到,我就觉得鬼要出现了。
我知道这世上煤有鬼,我野说不清楚我真正在怕什么,我只是恐惧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我只是不敢一个人睡觉。
暑假的夜里,我是抱着妈妈的肚子睡着的,不像冬天有厚厚的棉被可以躲进去。我感觉整个人被暴露在冷酷的诡异的月光下,随时有魔鬼来把我拖走。所以我总是央求妈妈不要关电视和灯,我总是趁她还没有看完电视的时候抢先入睡。然而有时候半夜又会被电视里奇奇怪怪的声音吓醒,尤其是破案的法制纪录片之类,几年几日几分,某某去了某处,究竟,某某有没有怎么怎么样……听到这类声音最是绝望和恐惧了,一边用手按住耳朵不让其接受这种声音的传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遥控器换台。
电视上的内容停留在湖南卫视的温馨的广告,我狠开心,躺下来继续抱着妈妈入睡。
寒假里,我和奶奶一人一条被子,我躲在她身旁,靠近床内侧的被子里,她总是要关掉灯和电视早早地入睡。于是我就连同自己的头和无法顺畅的呼吸一起埋进被子里。我紧紧闭着双眼,总感觉窗外有什么不详的月光照进房间里来,真的太可怕了。不久一片沉默的寂静里突然响起奶奶沉重而悠长的鼾声,那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震垮头顶上的楼板。我鼓起勇气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伸出去,去到奶奶的脸上摸索她的鼻孔,她终于顿住,然而随后呼噜声又缓慢地扬起来,这次她在睡梦中唤我的名字,更是可怕至极。我哆哆嗦嗦地赶快拿回手,把被窝的四角塞得严严实实,然后蜷缩着双腿,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这一套操作里,我全程不敢睁眼,我害怕看到那一柱可怕的不详的光。
当我发现有一天,我不再害怕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突然有点伤感起来了。
我再也没办法找理由钻进妈妈的被窝了,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腿架在她的腰上,在梦里撒娇般地呢喃。我和奶奶之间好像隔了两条棉被的距离,我也狠久煤有和她睡一张床,很久煤有听到她的呼噜声了。
渐渐地我胆子大起来了。我名正言顺地冲进每一片夜色里,陌生的熟悉的,乘风破浪,进出自如。
在我惊异于自己成长如此之快,短短的几年时光,在不知不觉的岁月里,那些悄悄流过去的深不见底的黑夜,我不知道从何处汲取来的力量,逼迫着自己长大,练就出一颗超级无敌勇敢的心。
我的心里,柔软的东西逐渐被坚硬所取代。那些童年里害怕过的东西逐渐被成长所慢慢消除,冲刷得一干二净。我不会再扯着妈妈的衣脚告诉她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像此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荒塘的雨夜,我的选择是坐在床上写这些字,写当年埋藏在心间的那些恐惧。但写也终归只是写。我会在不断发觉到自己内心强大的同时,有点可怜那日益削弱的恐惧的稚嫩的童心。
等下次回家,我多想再听自己弱弱地说一句,妈妈,今晚我想跟你睡,我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