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妇科门诊室外的排椅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对情侣，她们的脸颊上都挂满了彷徨与忧伤。整个廊道一片寂静，似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章小鱼，请到二号诊室就诊。”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只见靠里的排椅上，猛地站起一个身材苗条，眉清目秀的姑娘。她紧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有些害怕，在确认没有熟人后，这才怯生生地走到诊室门前，鼓起勇气，慢慢地推开那扇乳白色的门。

　　过了许久，一脸煞白的章小鱼，慢慢地走出诊室，步履蹒跚地来到电梯口，刚要伸手按下墙上的电梯按键。突然，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章小鱼？你……你怎么在这？”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一眼就看到了她，茫然不解地问道。

　　“我……我是来给别人送东西的。楼下还有人等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小鱼见到同学后，神色慌张地应付道。

　　“嗯嗯，回头见。”没等女孩说完话，小鱼早已闪进了电梯。

　　电梯门悄然关上后，她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白花花的眼泪，噗噗噗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半年之内，小鱼两次来医院做人工流产手术，每一次都是独来独往，每一次都会遭到医生冷冰冰的目光。手术中，除了肉体上的痛苦外，还有自尊心上的失落与凌辱。

　　但每当自己的信心一败涂地时，她都会默默告诫着那颗颤抖的心，黯然失色的日子即将过去，只要毕业后户籍能落在北京，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都是值得。

　　出了电梯，小鱼从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背过身去，偷偷地抹干眼角上的泪痕。而后，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缓缓地走出医院候诊楼。

　　五月的天空，风和日丽，清爽宜人。花坛里的月季花，参差不齐地盛开着、凋零着。那些早已枯萎的粉红色花瓣，在徐徐微风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一地。

　　此刻，身虚体弱的章小鱼，站在门诊大楼前，正想给司机老杨打个电话。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戛然而止在她的眼前，几乎同时，从半截车窗里探出一个油光光的脑袋。

　　“章秘书，请上车。”老杨礼貌地对着章小鱼说道。

　　章小鱼并没搭话，伸手拽开后车门，低头猫腰上了汽车。途中，她紧靠在后枕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再次显现出她与公司董事长吴作为的交易。

02

　　章小鱼是北京某高校的大四学生，半年前来到某国企实习。面试之后，人事部的卢经理，带着她与另一个女实习生，匆匆忙忙地来到公司董事长吴作为的办公室。

　　“董事长，这是昨天刚来的实习生董菲菲与章小鱼，恳请您给年轻人多提点建议与希望。”肥头大耳地卢经理，低头哈腰地朝着吴作为说道。

　　其实，这么大的国有公司，这点小事根本惊动不着公司的大领导，但卢经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整天揣摩领导的心思，知道吴作为喜欢与漂亮的女孩子聊天，特意带着她俩来讨吴作为的欢喜。

　　此时，满面红光的吴作为，见卢胖子带着两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走进来，屁股早就离开宽大柔软的老板椅，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主动伸出那只柔软肥胖的大手，热情洋溢地逐一握手。

　　“好的，好的。欢迎新人加入本公司，我代表公司党委及董事会热烈欢迎你们。”吴作为边说边把她俩让到了沙发上。

　　“谢谢吴董事长！”菲菲和小鱼受宠若惊得涨红了脸，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不用谢，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虽说你们是实习生，但这期间，公司会发放给你们生活补助与其它福利，好好干，年轻人大有作为。”吴作为翘着二郎腿，夸夸其谈地勉励道。

　　这时，卢经理早已把吴董事长的茶杯续上水，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他的面前。

　　吴作为接过杯子，深深地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她俩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集团公司是国有企业，每年都有一个留京指标，如果你们表现得好，公司党委及领导班子会认真作出考量的。”

　　菲菲和小鱼天方夜谭般听着眼前这位最权威的男人训话，联想到留京指标的事情，内心顿时卷起一股滔天巨浪，两双眼睛放出仰慕至极的目光。

　　此刻，勤快的卢经理，从茶几上取过纸杯子，分别也给她俩倒上了水，而后转过身子，附在吴作为的耳边悄悄地说:“董事长，您先聊着，我那边还有点事，去去就来。”

　　吴作为没有吱声，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菲菲和小鱼，你们不要拘谨，不妨也畅所欲言，谈谈自己的想法与意见。”

　　“吴董事长，我和小鱼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因年轻可能做得不尽人意，还恳请您今后多多指教。”菲菲落落大方地说。

　　腼腆的章小鱼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敬重地迎接着吴作为火辣辣的目光。

　　“嗯，菲菲说得比较中肯，这样吧，小鱼先回去工作，我单独与菲菲聊上几句话。”吴作为说话的时候，脸颊上不经意地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好的，董事长。”小鱼怔了怔神，轻声地回答道。她怎么也没想到吴作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半天，才站起身悻悻地离开了办公室。

　　此刻，章小鱼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涌现出留京指标的事。自己从农村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但刚才在董事长面前竟然默不作声，好端端的一次表现机会，就这样白白的错失了。

　　章小鱼越想越气，不停地埋怨着自己那张笨拙的嘴巴，忍不住的流下了懊悔的眼泪，怅然若失地走进卫生间，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若有所思地盘算着下一步的补救计划。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菲菲从卫生间门前一闪而过。小鱼心头顿时一惊，匆匆搽干泪痕，快步向门外走去。

　　小鱼和菲菲以前并不认识，大家都是学国际贸易专业。来到公司后，小鱼被安排在外贸一部，菲菲则在外贸三部，虽然不在一起办公，但仍在同一层。

　　出了卫生间的门，已看不到菲菲的影子，忧心忡忡的章小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部门经理交给她的一些相关资料。此时，上班时间已到，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安静的办公区，瞬间被叮铃铃的电话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吱吱吱的打印声所填满。

03

　　下班时间刚到，小鱼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背起挎包正要出门，人事部的卢经理，阴沉着脸颊突然闯了进来。

　　“章小鱼，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卢经理的话音刚落，那张阴沉的脸早已变成了一张笑脸，弄得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好的。”她说完，心里突然噗通噗通得紧张起来。

　　出了房门，章小鱼跟在卢经理屁股后，来到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卢经理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笑呵呵地对她说:“小鱼，你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苦孩子，拼到现在不容易，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每个人一生都有几次重大转折，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好好干，将来真正成为公司的一员。”

　　小鱼闻听后，疑惑不解。其实，这些大道理谁都知道，他亲自把自己叫出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件事吧？

　　“小鱼，你听懂了吗？董事长已和菲菲谈过话，现在轮到你了，他在办公室等着你，快去吧！”卢经理见小鱼没有吱声，再次耐心地解释道。

　　“嗯，谢谢卢经理关怀。”小鱼回完话，内心深处对卢经理的好意充满了感激。

　　此时，同事们已说说笑笑地穿过楼道，蜂拥而至般地涌向了电梯间。

　　章小鱼忐忑地与卢经理告别后，信步来到吴作为的房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