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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南与几个同学聚会，回家晚了些，好在离家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家。

彭南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还有行人，车辆也不少，街边的商店有些还在营业，而今晚不同，他走了一段路，一个行人都没看见，也没车辆经过，商店都黑着灯。难道走错路了？他朝四周看了看，没错，就是这条街。彭南心里发毛，他加快了脚步。

前面是十字路口，红灯亮着，彭南停住了脚步。可是，他等了很久，红灯依旧像只血红色的眼睛一样盯着他。难道红绿灯坏了？

正在彭南愣神的时候，红灯变了，没有变成绿灯，而是灭了，一同熄灭的还有周围的路灯。真倒霉！怎么这个时候停电呀？彭南在黑暗中穿越十字路口。

彭南走得急，看到身前正蹲着找什么东西的人时，脚已经收不住，幸亏彭南身体灵活，脚一蹬地面，从那人头顶跃了过去。他正为自己的反应机敏暗自得意，突然想起，蹲在地上的人很像同一单元的刘叔，要是被刘叔知道是自己从他身上跳过去，非挨踹不可。

彭南紧跑了几步，不想让刘叔看出是他。他正跑着，不知一脚踢到了什么，他走近了，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副眼镜，镜框是黑的，连镜片都是黑的。他有些好奇，把眼镜戴上了。

突然，眼前亮了，像白天一样明亮。一些脚步匆匆的行人从他身前走过，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那些人都朝西面走，只有彭南一个人朝东面走。这么晚了，这些人去西面干什么？

彭南十分疑惑，但没再多想，他怕回去太晚了，被老妈骂。

刚进家门，老妈就唠叨开了，说，如果彭南再回来这么晚，以后就不让他出去了。

“老妈，我在西面的十字路口看到刘叔了。”彭南转移话题说。

“别胡说！你刘叔得了心肌梗塞刚去世了，尸体还停在家里呢。”老妈正色说。彭南打了个冷颤，闭了嘴。

晚上，彭南一觉醒来，有些尿急，想起床开灯去洗手间，却发现房间里光线明亮，卧室的东西都能看得很清楚。天亮了？他看了看表，凌晨两点，离天亮还早着呢。一定是月亮照的，他心里想。从洗手间回来，彭南躺下接着睡，他就这点好，沾枕头就着。

“彭南，快起来，吃饭啦！”彭南被老妈的喊声叫醒了。他坐起身，揉揉干涩的眼睛，去拿衣服，这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老妈，天还没亮了，干吗这么早就叫我？”彭南嘟囔着。

“你睡昏头了，太阳都老高了，起床！”老妈说着进了彭南的卧室。

彭南又揉了揉眼睛，睁大眼朝四周看，可他连放在眼前的手都看不见，“老妈，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屋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彭南的声音变了。

“又撒谎，想逃学呀，赶快起来吃饭！”老妈嚷着，把衣服扔到彭南身上。

“老妈，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彭南带着哭腔说。

老妈一看彭南不像撒谎，一下子慌了神，把彭南的爸爸喊了进来，帮彭南穿上衣服，搀着彭南下楼，去医院。

在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彭南听见刘婶在屋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哭：“你说老头子，你戴了一辈子的近视镜怎么一宿就没了？你到了那边会不会成个睁眼瞎啊？”

彭南身体一哆嗦，禁不住伸手在眼前摸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他在十字路口捡的眼镜戴上就忘记摘了，睡觉时，他也没有摘。

“老妈，你在我床上看到一副黑色眼镜了吗？”彭南问身边的老妈。

“哪有什么眼镜？你又不近视眼。”老妈搀着彭南紧往下走。“我昨晚回来时，不是戴着一副眼镜吗？”彭南问。

“胡说什么！你要是戴着眼镜，妈会看不见？”老妈急急地说。

彭南没再出声，他心里回想着昨晚的事，腿有些发软了。

到了医院，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也没查出彭南失明的原因来。最后，医生说，可能是长期上网引起的视神经疲劳，暂时性失明，修养一天也许会恢复的，让彭南住院观察；如果还不好，再请专家会诊。

按照医生的嘱咐，彭南只能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可他怎么能忍得住？闭了一会儿，就睁开眼，眼前还是漆黑一片。老爸老妈守在床边，看彭南睁开眼，就问他是否看到了，彭南摇摇头。

彭南能听到老妈低声的哭泣声，老爸则在旁边小声地劝。

彭南闭上眼，不再睁开了，他想，也许闭长点儿时间，才会恢复视力。

彭南迷迷糊糊地躺了很久，慢慢睁开眼时，他差点叫出声来，他竟然能看到了，老爸老妈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想等老爸老妈醒了，给他们一个惊喜，就没有做声。

彭南刚想闭眼接着睡会儿，只见一个穿着紫色上衣黑色裤子、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男人走进病房，径直躺到旁边的病床上去了。彭南侧脸去看的时候，那个人正侧身看着他。彭南朝那人笑了笑，伸出右手，打招呼。可那个人没什么反应，连动也没动，一直盯着彭南看。彭南又笑了笑，那个人还是那副表情。彭南很尴尬，转过头，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彭南情不自禁地又转过头看了那人一眼，他吓了一跳，那个人还在看着他。自始至终，彭南都没看到那人眨过眼。彭南心里打开了鼓，这人到底怎么啦？为什么老是看着我？

彭南不敢再看了，强装着睡觉。

又过了很长时间，彭南听到爸妈在轻声说话，“老爸，老妈，我的眼能看见了！”彭南带着欢喜的语气说，同时睁开了眼，但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他禁不住问了一句：“天黑了吗？”“天刚亮，你真的能看见了？”传来老妈的声音。

“两个多小时前，我还……还能看到呢，真的，我不骗你们，我的右边是不是有张病床？有一个穿着紫色上衣黑色裤子的叔叔躺在上面？”彭南在极力证明自己刚才确实能看到东西了。

等了好一会儿，彭南都没听到父母说话，他感到很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右边的病床上没有人？也许是他出去了，我真看到了。”

“两个小时前，天还黑着呢，病房里的灯关着，你怎么能看清身边的人？而且……”老爸颤声说，“那个穿着紫色上衣的人昨天傍晚就……就死了，人早推到太平间里去了。”

彭南吓得身体一阵哆嗦。老妈在旁边埋怨道：“你对孩子说这些干吗？

孩子的眼睛还没好，你别再吓着他！”

医生见彭南的眼睛还没好，就请来已经退休的眼科专家。

专家看了一会儿，对周围的几个年轻的医生说：“你们干了几年眼科了，怎么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他是隐形眼镜戴在眼里时间太长了，又长时间没清洗，引起的眼睛疾病。把它摘下来，过两天，眼睛就会好起来的。”

“可我儿子从来就没戴过隐形眼镜呀？”彭南的妈妈在一旁说。“我干眼科这么多年了，还会看错？”说着，专家用镊子从彭南眼里夹出两块膜片。

彭南眼前立刻亮了，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老爸，老妈，我能看到了。”

彭南的爸妈对专家千恩万谢。

专家笑了笑，但笑得很不自然，在彭南他们走出门诊室时，彭南听到专家自言自语说：“怎么会这么快？”

彭南的爸爸本想把那两块膜片扔掉，却被彭南拦住了。

失而复得

到了夜里，彭南一个人来到西面的十字路口。这天夜里和前晚一样，看不到一个人，十字路口的灯又突然熄灭了。彭南伸手去衣兜里摸那两块膜片，膜片没摸到，却拿出一副黑色的眼镜。

他来不及多看，把眼镜放到十字路口，撒腿就跑了。

到了第二天，去吊唁刘叔的老爸回来说：“你刘婶的精神一定出问题了，她竟说，你刘叔的眼镜失而复得，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又戴上了。你们说，人死了还会自己把眼镜摘下来又戴上？”

彭南站在那里一声没吭。他得到一个教训：千万不要捡别人的眼镜戴，否则，还不知什么不能看到，什么能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