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骗的人

心一阵翻腾,把我从睡梦中烦醒,那是过去留下的伤疤,虽然已经结痂,以为用时间的耐心和万能已经疗愈,却还是隐隐的疼,受过的伤不会消失,只是掩藏起来而已。

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不要用力过猛,自以为我许你一世温柔,便换来终身相伴,不过是自我的一厢情愿,走着走着抬头一看,身边的那个人已经变了嘴脸,原来笑意盈盈的脸、温柔的目光、甜蜜的话语,瞬间变了模样和味道。挂了霜的脸色、冷漠又鄙视的眼神、紧闭而撇着的嘴角,那一刻我已经明白,一切都已经结束,我所有的付出和浪漫都将变成耻辱,成为一生的不堪重负,猛然醒悟的一刹那,好像自己被诱惑在梦里,真希望是一场梦啊!醒来之后都不存在,只需静一静神、摇一摇头、舒一口气,轻松地说一句“还好,只是一个梦”,一切都随着新一天阳光的到来而烟消云散。可惜人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变不成梦,更没有后悔药,不能从头再来,假若能给一次试错的机会,我想人间很多悲剧都可以避免,很多人的生活都会改变,世间的美好将多于苦难。

眼前的人和事真真切切,我失神地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我怎么能爱上他呢?他哪里值得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舍弃了家庭,抛弃了丈夫和孩子?从爱情里醒过来的人,如同大醉一场,记忆模糊、似真似假、若隐若现,还不断地问自己“我怎么就喝多了呢?我都做了什么?”清醒后,头疼欲裂,浑身难受,食不甘味,还一阵接一阵地干呕。干呕?是的,现在的我就想呕吐,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更为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时怎么就看上了他?他英俊潇洒吗?他慷慨大方吗?他有钱有势吗?好像什么都没有!我当时怎么就心动了呢?鬼迷心窍就是这个样子吧?无厘头地扎进他的怀抱和他设计的温柔乡。他的一句:“你丈夫太不识好歹了,娶你这么个媳妇不知爱惜,把你一个人整天扔在家里,自己在外面潇洒自在,说是为了工作,其实都是借口,要是我天天把你捧在手里。”一句话戳到了我的心窝里,搅动了我虚荣心泛滥,觉得自己很高大、很不一般,有着与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气质和魅力,那一刻认定他是我的知音,是那个懂我的人。我便坠入爱河里,同时也掉入地狱,只是当时不觉而已,一个恋爱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何况是一个精心编织的美丽的梦呢!智商只剩零的人没有什么辨别力。

我和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电话成了爱情专线,有说不完的话,调不尽的情,浇不灭的浪漫,我把自己燃烧了,从里到外,从肉体到灵魂,烧的一干二净,连带还有我的家,我的那个只知道工作、不懂浪漫、把家当作旅馆的丈夫,他崩溃了,瞪着猩红的眼睛问我为什么?他哪里比他好?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庞,黝黑的皮肤,一身的正气,突然无话可说,无言而对,怔怔地望着他想:他哪里不好呢?就是天天不按时回家、也不给个电话吗?是天天在外面应酬、回家后耍酒疯吗?还是没有一句温柔体贴的话、不会卿卿我我呢?可这都拿不到大面上,跟谁诉苦都不认为我多有理,谁还没有点缺点呢?毕竟他的美德有口皆碑,他是那样的受人尊敬,他的好是日月可鉴的,唯独我看不见,不珍惜,他们说我生在福中不知福。身在其中,真没感觉自己有福气,我不仅要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追求的虚无缥缈、海市蜃楼般的爱逝去了,不,它根本就不存在,只不过是我想象的一种美好愿景,被折射到心里,通过某种媒介和化学反应,不早不晚幻化成我希望的样子,那是爱的海市蜃楼,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抓不住留不住,才发现,那美丽的幻境里没有我的住所。痛苦撕裂着我的心肝肺,悔青了肠子,我是个被唾弃的人,特别想用自己的唾沫把自己淹死。

漆黑的夜包围了孤独的我,我空洞地望着屋子里的一个角落,祈求死神就在那里,看到我的生不如死,哪怕是看到我的罪恶,给我以惩罚,把我带走,只要不让我在这世间煎熬、受苦、受辱就好!可死神偏偏喜欢看热闹和丑态、爱捉弄善良的人、纵容男盗女娼,它好像在说:“你有本事怍,没胆量死,把责任推给我,没门,我又不是没完成指标,这年头完成任务太容易了,你的戏我还没看够呢!”

一个声音在房间回荡:“你们不是相爱吗?你去找他,看他娶不娶你?你个傻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没长心也没长脑子吗?”我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是屈辱、是无奈、是悔恨的泪。“爱”,我一听到这个字眼,心禁不住打个寒噤,感到特别地刺耳,我发出一声冷哼,将讽刺之箭狠狠地射向自己的面门,这世间有多少以爱的名义干尽假仁假义、男盗女娼、巧言佞色、沽名钓誉、道德沦丧的事。一个声音言犹在耳“咱俩要是在一起,得多么协调,多么般配,多么幸福啊!”随后又一个声音冒着寒气撞机着耳膜“我不能离婚,我妻子全心全意为家付出,我挑不出她毛病,没理由离婚。再说,咱俩在一起会长久吗?会过得比现在好吗?我不想冒险,更不想失去现在的家庭。”那一刻我彻底崩溃,我歇斯底里地嚎叫:“你个骗子、伪君子,你说的话不顶个屁!你的那些承诺呢?”“你就当我放个屁吧!”他说完,鄙夷又冷漠地走了。“无耻之徒”我咬牙切齿地骂道,可我又好到哪里去呢?我不是圣女贞德,甚至连一个本本分分的贞洁女人都没做到,我岂不更是厚颜无耻?“爱情”不过是骗子的一个幌子而已。如果因爱结婚的人,就庆幸自己的命好,偷着乐吧!千万别不珍惜那份缘,如果结了婚就不要再奢望和追求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婚姻之外再难找真爱。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堵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怨气和伤痛,活着真没意思了,我动了动干巴巴的嘴唇,已经一天水米未进,就这样活活把自己饿死吗?得需要多少天啊?我是否有毅力撑到死的那一刻?一天就已经很难耐了,这个死法太漫长。吃安眠药?吃少了药劲不够,落个痴傻呆苶可怎么办?听说至少得吃一百片,这种药是管控的,一时半会儿我去哪里弄啊?听说百草枯死得痛快,听这名字就很烈,应该倒进肚子立马就肝肠寸断吧?我刚要去买,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说一个女人喝了百草枯,被送到医院抢救,身体已经溃烂,一点一点坏掉,可头脑却十分清醒,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这样看着她慢慢受尽折磨而死,我看后,那感觉好像是自己拿着刀在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肉,而旁边还有一个自己在看着。一个声音对我说“不行,这种死法太难堪也太痛苦了,活着痛苦,死还得抽筋拔骨,凭什么就我遭受惩罚?对于故意欺骗别人的人,我至少是一片真心,我也是受害者,作恶之人逍遥快活,他凭什么活得心安理得,既得不到制裁,也遭不到天谴?我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报复之心填满胸膛,既然不能爱,那只能恨,恨得想他几十种死法,哪一种都让我拍手称快,解我心头之恨,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我买了老鼠强,然后给他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在吃饭的时候,我把药放进两个人的酒杯,共赴地狱也不错,手机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他拉黑了我,我再也走不进他的生活。我抓狂,像一件破衣服被扔进垃圾桶,再被分送到垃圾场或焚烧厂,销声匿迹。果然是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找到他的单位,他们告诉我说他提职到省里去了。我大声喊:“这种道貌岸然、有作风问题的家伙还能提拔?天理不容!”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问我是谁?是啊,我是谁?我能是谁?我怎么说呢?说我是他的情人、女朋友?他们说有问题去纪检部门反映,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胡说八道,对领导影响不好,然后把我撵了出来。

我要告状,我要把他整垮,凭什么坑害别人的人还平步青云?一封又一封的上访信石沉大海,我亲自去揭发,被挡在大门外面,我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我在别人眼里成了疯子,保安把我当成瘟神,我的话没有人信,也没有人听,即便是真的又怎样呢?你一个小蚍蜉能撼动大树吗?你不是鸡蛋撞石头吗?我从他们的眼睛和表情里看到了这样的内容。从此我落下了心病,睡梦中总被一种莫名的烦乱搅醒,心口处不是疼,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被麻绳缠住心脏,血液不畅通,又挣脱不了捆绑的难言之苦!我还活着吗?好像已经死了,我死了吗?似乎还等着什么?我仍在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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