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如梦。
如影随行的执念与梦境。
人的大多执念大多抵不过时间。
莹润子虽已习惯于爱穆光明的执念。
但是屡遭冷眼,莹润子也近崩掉。
愈与穆光明相处久,她愈不能自拔自省。
在这大雪天,她言语失控,放声痛哭。
这眼泪径直洒在厚厚积雪的地上。
砸出坑来。
她希冀穆光明能像在妄朴小轩那样追她出来,给她安慰,送她拥抱,让她希望。
让她在这漫天鹅毛大雪中能再次看到她与他的希望。
润子泪珠扑簌不绝。
她在齐脚的雪地奔出十数里。
那雪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润子口中喝着白气,累至极,半跪在雪里。
莹润子过于自信又过于痴迷。
她有容貌有功夫有地位。
在鸿图门3000弟子中,排名能在她前面的不过十几位。
而穆光明仅仅是第三层级的明字小辈。
莹润子自信于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即使穆光明取得剑简练成鸿图108式而晋级鸿图子,也仅是与她平等身份的弟子。
更多的鸿图门人,苦练一生,也未必有一级的跨越,更不用说与上一层级的师兄师姐成婚配对了。
虽然穆光明有习武天赋,但莹润子依旧有足够优越的理由。
在鸿图门,身份与地位就决定了命运。
莹润子认为穆光明当初追求章颖子,多半是年轻人对花容月貌的跟风,少一半是想谋得一个位列鸿图门金版弟子的老婆。
莹润子两个条件都有。
他穆光明没有理由会拒绝。
所以自始至终,莹润子都充满自信。
然而,穆光明与楚柔的一番对话让她明白到,有些事情并不是看在她高贵漂亮的份儿上就能解决的。
莹润子百思不解。
巨大的挫败感咬噬咀嚼着她的心智,令她心似蚁抓有梗在喉。
莹润子连问无数“为什么“。
空旷无垠的野外,只有飘雪作答。
但见那雪,扑簌不停,几将莹润子埋个半截。
雍州以西,古时也属关外蛮荒之地。地广人稀,入冬风雪肆虐,寒冷至极。
莹润子虽武功护体,怎奈肝火郁结,身体御寒能力下降。
在这风雪中吹过两个时辰光景,润子已觉全身风透冰冷,犹自浑身战粟。
神志迷迷糊糊,头脑昏昏沉沉,渐失知觉,径自倒在雪中。
再醒时,眼缝中袭进一豆灯亮。
这暖意浓浓小屋中,已不是当初她喝醉时在身边彻夜值守的师弟穆光明了。
润子平躺在床几之上,身上捂了长棉被,额头有湿巾。
身边守着她的,是徒弟楚刚。
楚刚见润子有醒,眼有喜色,道:“师傅你醒了,你睡了一整天了。来,先喝了这碗清莲袪瘟汤,照着方子才熬出来,可巧你就醒了,温热刚好。“
莹润子仍清晰记得,上次是喝多了酒,醉在穆光明屋中。穆光明给她盖好长毯,守她一夜,煨汤给她喝,令她芳心大悦,喜不自胜。
愰如隔世。
莹润子再次苏醒过来,朦胧中依稀似瞥见穆光明捧着汤碗扶她起来。
然而,扶她起来的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穆师弟。而是对她朝思暮想的徒弟。
莹润子自知这年轻徒弟对她的情意,她也只作是徒弟对师傅的敬重。所以对楚刚的悉心照料,她全接纳下来。因为现在的她头疼,咽疼,浑身乏力,又在发热,这风寒之症,也正需要有人服侍。
楚刚也更乐得有这样的时机,近距离的与心仪的师傅作伴。哪怕只是给她看病抓药熬药喂药。
楚刚端过药汤,正要用勺来喂给莹润子。
莹润子直接端了汤碗过来,道:“哪里就这么小气,又没有病入膏肓,自己来啦。“
说完举起汤药,一饮而尽。
常言道:良药苦口。
这清莲袪温汤本就苦涩,莹润子入口即被苦味麻了舌尖。她似一定要找些刺激自己的东西麻痹自己,就拿这药汤的苦涩当作了酒的辛辣。药入喉,一线苦,直直浇入胃里。嘴中已涩成木头。
也不知是药剂过苦,还是润子睹物思人,竟又有两行清泪,趁她仰头喝药时,淌出眼角来。
楚刚忙收了汤盏,拿起那湿巾,在铜盆的温水里将湿巾又重新涤洗一遍,拧个半干,单手捧了要与润子擦脸擦泪。
润子抢过湿巾,捂在自己的双眼之上,双手扶住湿巾,让湿巾上的温热浸到眼睑之上。良久,长出一口气道:“楚刚没你事儿了,你出去吧!让我自己静静。“
楚刚欲言又止,本想与美丽动人的师傅来个促膝长谈,看样子莹润子还在难受。楚刚只得作罢,哦了一声,自己带好门出去了。
莹润子摔了湿巾,复又躺在床上,用长被蒙了头脸 ,希望能再睡过去。
穆光明知楚刚去找到莹润子,又知楚刚将昏迷的莹润子救回雍州驿站,便与楚刚交待仔细照看好莹润子,等她身体养好再行启程,回鸿图门或去积灵山,由她自便。穆光明着急去积灵山,不想在这里盘桓,即时启程。
楚柔见师傅走了,自扯了行包飞马来追。
楚柔追上穆光明的脚力,故作疑问道:“你这师傅当的倒是有趣,啥也没教成就想一走了之呀!这么没责任心的男人,也不知莹师伯如何看上你了。“
穆光明闻言摇头苦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巴不饶人。你若不怕跟着我当徒弟日后把命丟了,就只管跟来就是!“
“这还差不多!“楚柔边说边忙催马追上并头与穆光明一起行进。
楚柔问道:“师傅呀,我八卦一下子哈!您老就这么狠心把莹师伯这么标致的大美人儿给甩了?你不心疼呀!?“
穆光明道:“当断不断,还有后患。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她对我好,所以一直没狠心说什么话。如今让她听到知道了,也是一个解脱与结果吧。“
楚柔半点头半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你们男人都喜欢漂亮年轻的女人,就是不爱她,也会想着与美女亲近。莹师伯天姿国色,您老一点都不动心?“
穆光明道:“你也说了,她是你师伯,是我师姐,我怎么能对师姐妄起邪念?“
楚柔连道:“哎~~师傅,那位章颖子师伯也是您师姐吧?您咋就妄起邪念了呢?“
穆光明道:“那不一样知道吗。不喜欢人家还要亲近人家,那是邪念。“
楚柔闻言吐吐舌头做了好大一个鬼脸,道:“鬼才信你这话。这是给自己抹金子吧?我好担心我当您老人家的徒弟,得把我这纯洁美少女教成什么样子啊?“
穆光明罕见地被楚柔一句话逗得开怀大笑:“哈哈哈哈!教成什么样你也得认命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呀!哈哈!“
楚柔故作调皮,挥起马鞭来貌似用力,实则轻轻抽了穆光明后背一鞭,粉红小脸嘟囔小嘴嗔道:“谁让你做老爹,不许教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