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命之意义
既然“我”并不实在存有,肉体终将坏灭,心念变化不实,人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叔本华(注:【叔本华】德国著名哲学家,反对理性主义,认为生命意志是主宰一切的力量。例如他有一句名言:“事物本身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人的感觉。”)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此语,看似不乏悲观之感,却也真实透辟,在智慧不明的妄心中,生命确实只是一团纠缠的欲望,因欲望得不到满足和暂时满足,产生了诸多痛苦。关于人生的痛苦,总结最全面,分析最透彻者,非佛学莫属。人有生老病死的肉体痛苦,又有求而不得、爱却分离、怨憎却相会以及五蕴炽盛不得消解之心灵痛苦,还有躲不过遭遇,留不住幸事,看世事变迁而无可奈何之苦。并且,每个人的人生之苦,都只能由自己承受,即使是至亲,也无法消除承受痛苦之孤独。《无量寿经》言:“人于浮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也许是因为对人生的痛苦认识太过于通透,以至于佛学被认为是消极悲观的学说,甚至有佛学发明了人生痛苦的误解,实则此非发明,只是发现耳。佛学并非宣扬人生之目的和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受苦,只是揭示了人生充满了痛苦这一真相。况且,佛学也并非只讲人生之苦,不讲人生之乐。《瑜伽师地论》言:“又诸世间乐求财者,为得乐故,虽乐积集一切凡财,而未能得七种圣财所生之乐。”即将人生之乐分为“凡财之乐”和“圣财之乐”。凡财之乐指的是从世俗物质身心享受上得到的快乐,例如:车马衣服、珍宝玩具、歌笑舞乐、众人随从、被服侍不操心等各种愉悦享受;圣财之乐指的是从心性修行中得到的快乐,有七种:信、戒、惭、愧、闻、舍、慧。信乐源于净信心,是对于一种新的人生境界和理想的相信与向往;戒乐源于自我约束,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因有所不为而体验到快乐;惭乐与愧乐源于羞愧心能够自我反省,为让自己问心无愧,让别人不生诽毁,不行诸恶,无后悔的行为,因而得乐;闻乐源于能够听闻真理,懂得真理不断学习真理,因而快乐;舍乐,即布施之乐,助人为乐,助人即是助己,因而得乐;慧乐,这是最大的快乐,即认知真心,智慧显发,真正觉悟所得到的快乐。
凡财之乐与圣财之乐,最根本的区别是前者有穷尽,越用越少,后者无穷尽,越用越多;前者有所依恃,后者无需依恃;前者有可能转乐为苦,如《圣经》中大卫王尽享荣华快乐后发出“一切皆是空虚”的厌倦感慨,而后者不会转乐为苦。因此,佛学认为人生真正的快乐即是圣财之乐,通向真心智慧的快乐。
(待续)
附: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文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肿瘤研究所“人文导师”。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2015年中国品牌文化十大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爱不落下》“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8卷)、《佛陀的智慧》(3卷)、“光明大手印”系列(10本)、“雪漠心学大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雪漠智慧课程》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带你去远方》。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2004年度“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