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青海 05
青海的天很蓝,空气很冷。新建城市的每一栋楼房远远望去就像积木,规整而虚假。
走在天桥上,环顾左右长长的公路,夜晚路灯点亮,黄色的光映着深蓝的夜空,像宫殿一样色彩绚丽。我惊喜地看着它们,有时候会想,这一切和家乡太不一样了,不一样到我站在这里很久了,还是会觉得陌生。
家乡的门口有一条街,很多摆地摊的,卖袜子,书,烤红薯。那里经常是暗淡的色调,地上泼着的洗菜的脏水,空气中飘满厚厚一层的雾霾,我毫不留恋。
可离开它之后,我才知道家乡的含义就是熟悉,熟悉不是种多强烈的感受,可它是一种踏实的安慰。
我在想,是不是小时候跑过的公路,吃过的零食都会像根须一样支持我后来的生命,今后我不管走到哪里,能让我枝繁叶茂,好好生长下去的,只有那一方三尺地,寥寥行人与沉默老友。
也许比孤独更可怕的,是陌生,与环境无法相容。那些常年漂泊的人,在某天清晨推开窗户,会不会害怕地不敢睁开眼睛。
青海,青海 06
总是在各种情境下听到青海味儿的普通话,试着学会了,这样,在与人交谈时,一丝归属感就会陡然降临。虽转瞬即逝。
青稞酒比普通的白酒多了些植物的味道,辛辣之外还有新鲜,药酒也是植物的味道,但那植物是干枯的死去的植物,喝上去绵绵的,而青稞酒就好像是把正茁壮生长的一根苗糅进了酒精里,喝上去很清脆。
象征这个地方的名字都美得不真实:青稞,青海湖,茶卡,它们在我心中曾都是高不可及的存在。我甚至觉得它们不属于当今时代,是已经消失在过去时光中的东西。
奇怪的是,全中国里,只有青海让我体会到这样奇特的不真实感,云南,西藏,新疆,内蒙古,它们也很美,也高远,也有喇嘛穿着血红的长袍来往穿梭,可在我的认知里,那些地方再不同,也是人间的景象。而走在这里的街道上,我总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也许是湖泊的缘故。在干燥的内地,牧区,横亘了这么一汪像海洋一样辽阔的水,本就不可思议。走在青海湖边上,背后是翠绿的群山,不长树只长草,光秃、翠绿。面朝湖泊,背靠山脉,让人觉得水是从世界的最西边流淌而来,流到山旁,被迫停了下来。
我们这些人类站在水与山的交界处,一刹间的感念,仿佛自己目之所急,就是全世界。
紫薇老早就跟我说,你寄一些青海的东西给我吧,我想感受感受那儿的气息。于是我跑到街上,想买奶茶和牛肉干给她,可除了生产地写着青海二字外,实在没有更多青海的气息。然后我盘算着跑到耕作区拔一些青稞苗或穗给她,然而至今不知道耕作在哪里。最后我开始举着手机随地乱拍照,卖酸奶的,红袍的路人,馍馍都被我存在手机里,可这些照片网上俯拾皆是,没什么新奇。
我想了很久,有天终于想到了:如果你无法去到一个地方而却想感受那里的气息,惟一的方式可能是阅读身在此的作者耐心写下的文字。
纪录片,照片,吃食,这样一目了然的东西只会让你知道,而不是感受到。可是气息是一种感受。
青海,青海 07
住在城北的那个月,我常常去一家牛肉面馆吃饭,老板娘头上裹着一块纱,粉红色的,半透明,绣花。我想如果我也裹一块纱出门肯定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美。但每个我遇见的裹头巾的姑娘眼睛里都是秋水无痕,沉着而且懵懂。
异域风光,大概就是这不同的穿着和行为方式下,平淡的眼神,如常的生活。
图书馆有台桌子每到下午四点就会射来一束阳光,它以人心可以分辨的速度移动着,直到消失。
前些日子卢思浩来了趟西宁,我没去。之前抱着《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眼泪哗哗的那段时光,竟然唤不起坐几站公交与他谋面的热情。可能我已经懂得,就算看到了一张与文字完全契合的脸,也没什么好惊喜的。那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只有那段读着他的文字感到安慰的时光。
记得他说:我希望你对所有事都能如此,不强求也不放弃。仍被鼓舞着。
新年快到了,有点儿期待。往年常在奶奶家吃鱼状的馒头,抱着碗和勺子吃粘牙的粘窝窝,还有一大麻袋轻飘飘的玉米花。大年初一的炮仗落满街道,喜庆又冷清。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