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和宏远是青梅竹马的,说是青梅竹马,到底和旁人的青梅竹马还不一样。
莲子的家在牛山下的一个村子里,说起来,生做一个女儿,当真是莲子的不幸。若是生做了男儿,她必也和宏远一样,去投靠山里的那个寨子,日日吃香的喝辣的了。
莲子是个有抱负有雄心的女孩儿,她不愿意这辈子都窝在牛山下的村子里,日日靠着躲避抢匪和上缴贡品过日子。
宏远的家在村子里还算有威望,毕竟在这个村里,谁家的孩子多谁就有指望。而宏远家除了宏远,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和三个姐妹,在这个并不富饶的村子来说,绝对是人丁兴旺。
可是人丁兴旺不代表家财富裕,宏远的家和普通家庭没什么两样,穷的一干二净。
原本依靠着牛山,这个村子的人应该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可是牛山上有个百年的强盗寨子,就连官兵也不敢轻易去惹,何况是牛山下的百姓呢?
不仅整个牛山上的资源都是这个寨子的所有物,村子里的住户每两个月还要给寨里供奉钱财和食物,如若没有,便拿家里的女孩子去抵债。在这般恶劣的情况之下,拿一个女孩子去抵债总比被无止境地要钱好得多。
更糟糕的是,唯一通往外界的路,便是牛山上的一条千年栈道了。所以自牛山寨“接管”牛山以来,便没有人再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过。
这么一来二去的,小村子里的村民大约也早就达成了共识。拼命地生女儿送女儿进牛山寨,以保得一家老小的平安。
可莲子不是被送去牛山寨的,莲子的家在村里还算富庶,因为家中有一大块田地,光靠着收租就能养活一家子人。
而且莲子的家里人也不多,祖父母早就过世了,家中的孩子也不过三个,唯一莲子这么一个女儿,父母也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将她送去牛山寨的。
莲子入牛山寨,只不过是为了出去而已。
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不愿这一生都活在这个被寨子压制的小山村里。
所以她找到了宏远,彼时的宏远已经是牛山寨一个大头目了,手下带了十几个人,常常进村来要些好吃好喝的。
宏远自十岁被送进了牛山寨之后,便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努力做事,保得自己的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他进寨子的时候,还带去了他的大姐和二姐,作为和寨主的见面礼。家中人口太多,宏远的母亲说,留下一个丫头日后嫁人拿彩礼便足够了。
也许是因着宏远的大姐和二姐,又或者是因为宏远本身就伶俐能干,十五岁的时候,他就被提升成了一个小头目。如今又五年过去,他俨然成了寨主身边最能干的帮手。
至于他的两个姐姐,大姐早在进寨的第三个月就自杀身亡了。二姐倒是一直苟活至今,生了一儿一女不知道是寨中谁的种。
而她因为长年不分昼夜的伺候人,已经年老色衰没人愿意碰她了,如今在厨房做帮佣,时不时还能跟着宏远回家看看父母,倒算是个有福气的人。
莲子比宏远小上两岁,宏远回回从山上下来,都会给莲子带些好东西。或是好吃的,或是好玩的。
但莲子的家里人很不喜欢宏远,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日后要嫁给一个强盗做压寨夫人吧?
何况牛山寨里什么情况没人不了解,去了,那就不止要伺候一个男人了!小村世俗教条,就算牛山寨上有姑娘被送回家,也是不允许她们继续苟活的了。
莲子想要出去山外面看看,也是因着十六岁的时候,宏远给她带来了一本书生的杂记,说是知道莲子喜欢看书,特地给她带来的。
村里有学堂,所以莲子是识字的。那本杂记,讲的就是圣上迁都之后,神都洛阳的风土人情。
这么一看,便让莲子看得入了迷。
书中的插画虽简单勾勒,可那一座座亭台楼阁,庙宇街市却让莲子看得目不转睛。这才是人要过的生活啊!那些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让莲子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在这个小破村子里日日胆战心惊地怕被掳去寨子里算什么人过的日子呢?
她也是父母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家,也想要像那些诗中书中描绘的女子一般“对镜贴花黄”。
在这个小村子里,父母连她稍稍摘一朵花打扮都要干涉。而书中的那座神都中,街上走着的,都是打扮得鲜亮美丽的姑娘,那才是她莲子要的生活!
十八岁的莲子早就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议的就是学堂先生的儿子,双方都十分满意,村里人也觉得这才叫做门当户对。
可莲子不喜欢,那个学堂先生的儿子在这小村子来说当然是最好的公子了。可是对于外面那些大地方的人,他就是一个土包子!有一次莲子问他青楼什么样,他竟之乎者也地教训了莲子一大堆,便让莲子更觉反感。
倒是宏远,每次来了村里,还能和莲子聊上两句。
所以在成亲的这一日,莲子就让宏远配合着她做了一场戏。戏码大约就是什么强盗抢亲了,而条件就是莲子会嫁给宏远,真的去当一个压寨夫人。
对这件事,莲子并不在意。她只是想出去,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只要出了这个村子,出了这座牛山,那就是好方法!
可让莲子没想到的是,寨主竟会看上自己。而寨主看上的人,就是宏远也不能抢。
所以莲子就和其她人一样,被关进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等着寨主那一日心血来潮选了自己“临幸”。
所有人都是哭哭啼啼地,看着那些过了一两日被送回来的姑娘已经折磨得不成人样,莲子必须要承认她后悔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知道她必须要逃。
在这小屋子里待了三日,莲子知道,看守她们的方位并不严格,只有一个叫做“石榴”的小姑娘看得比较紧。可她就是个小姑娘罢了,若自己要逃,她也是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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