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飞翔的鱼
作者 陈伟东
1
水泥磨房马上就要开水泥磨机了，这时候李大军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领班气得俩眼冒火，扯着嗓子冲着对讲机吼了他半天，却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拨打他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磨房的巡检工人都很不以为然，心照不宣地认定这小子肯定是悄悄地躲藏在磨房的某个角落里偷懒睡觉。
一直到了下班的时间，也没有看到李大军的身影，大伙这才识意到他可能是出事了，领班赶紧慌慌张张得把事情报告给车间的领导。
主任立即做出了安排，让巡检工人仔细搜索车间的每个角落。这时有工人报料:李大军平时经常会爬进水泥磨里偷懒睡觉，那些坚硬无比的花岗石在水泥磨里都会被研磨成粉未，如果他真躲在里面，此刻恐怕已是尸骨无存。
刚刚上任不久的车间主任显得有点紧张，心里很担心工人在车间发生重大伤亡事故，那样政府相关部门会随时对水泥厂采取勒令停业整顿措施。他不想就这样砸掉了饭碗，赶紧发出停磨检查的指令，而且还亲临车间现场督促巡检工人搜寻李大军。
水泥磨里面大部分都是钢球和水泥粉粒，巡检工人拿着照明灯在里面搜索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被碾磨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碎片。
这些碎物应该就是属于李大军的，看来他已然是粉身碎骨了。车间一大帮大大小小的领导们个个都面面相觑，此刻没有人敢吭声，主任满脸的汗水，腿脚发软差点就站立不稳。
我在中控室做了三个月的水泥磨操作员，当听到李大军被研磨成水泥粉未的惊悚消息时，有同事不怀好意地吓唬我，说我很有可能会被控告杀人罪，令我心里感到很惶恐不安。
李大军的死很快就在厂里面传得沸沸扬扬，很多巡检工人都在背后悄声议论我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我心里觉得特别难受，仿佛就是自己亲手杀死的李大军，手里沾满了他的鲜血。
我实在是难以忍受那些胡说八道的指责，于是向车间主任递交了辞职书。主任没有批准，让我不必自责，他说李大军是因为违反了厂规，才导致了命丧车间的悲剧，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2
李大军的老婆也在水泥厂上班，别人都叫她小丽，她是质检部门的水泥化验员，不过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她，更加不知道她是李大军的老婆。
水泥厂对水泥的质量把控很严，平均每两个小时就要抽检一次水泥，如果质量达不到合格的标准，水泥磨操作员就要根据质检部门送来的数据调整磨机喂料参数。
那一天阿丽来到中控室跟我说，生产出来的水泥不合格，要我按照她化验出来的数据调整参数。我当时低着头只顾着分析那些数据和调整参数，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被她误以为我是不敢面对她。
“你很害怕我吗?我虽然是大军的老婆，但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更加不会随便去听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大军的死与你无关，你不用刻意逃避我。”阿丽一本正经道。
阿丽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手指头不小心触碰了电脑键盘，办公桌面上的对讲机顿时就叽里呱啦地响起了吼叫声。我忐忑不安地瞄了一眼电脑，画面显示一台运转中的机器设备已经停止了转动。
此次事件因我操作失误引起，虽然对车间没有造成多大损失，但我还是被主任语重心长地数落了一顿，最后对我做出了检讨和罚款处理。
小丽很不好意思地说是她影响了我的工作，害得我被批评罚款，心里很过意不去，一定要请我吃饭做为赔礼道歉。
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己，小丽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况且大军尸骨未寒，如果被熟人撞见我和她约会吃饭，难免会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胡编乱造出一些难听的恶言出来，我很害怕会被流言蜚语淹没掉，找着借口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小丽没有坚持着一定要请客吃饭，却在以后上班的时间里有事没事就跑到中控室来找我聊天，怕影响到别人工作，也不随便乱讲话，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操作电脑。
中控室的同事们向我俩投来很暧昧的眼神，我好心提醒小丽要注意人言可畏，她丝毫不在意，振振有词地说，咱俩正大光明，不用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我无言以对，只好尽量躲避她，小心翼翼得跟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3
随着时间慢慢地消逝，同事们不再非议我和小丽的交往，我对小丽盛情的邀约也不再畏首畏尾，在休息节假日里放心大胆地陪着她在外面到处游玩。
小丽有个小女儿叫岚岚，长得乖巧伶俐，特别讨人喜欢，每次见到我都显得很开心。她好像还不知道大军已经去世了，常常冷不丁地问起他什么时候回家?可怜兮兮地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爸爸了，心里很想念他。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爱，对这种没有爸爸的日子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岚岚落寞的神情令我鼻子发酸，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掉出眼泪来。
小丽是个外地女人，她在微信里跟我提到过很多次想要带着岚岚回娘家过日子的想法，问题是大军的爸妈死活都不肯答应，还向她提出一个很无耻的条件，要她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家生个儿子出来延续香火。
大军已经死了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如果小丽怀孕，瞎子都知道她肚皮里面怀得是个野种，大军的爸妈简直是在把她往火炕里推。
我劝小丽千万不要答应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否则会让人在背后戳一辈子脊梁骨，大军已经有了个女儿，并没有绝后代，老人家重男轻女的封建迷信思想要不得。
小丽显得犹犹豫豫，半天都没有回复信息，不知道她是否在思考我的那番话，后来她居然羞羞答答地问我:“你愿意帮我怀孩子吗?”
看着她发过来的微信，我惊慌失措，跟她讲了一大堆的道理都白费心机了，只好不理睬她，假装没有看到信息内容。
夜深人夜的黑暗中，我点燃一根香烟，躺在被窝里静静地回想着小丽发给我的微信，她孤单无助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丽哭泣着说大军的老爸天天都紧逼着她赶紧去找模样俊俏的男人怀孕生小孩，如果再磨磨蹭蹭，他就要亲自代劳。
大军的老爸都一大把年纪了，我很怀疑他是否还具备有生育能力，小丽这么年轻漂亮的一朵鲜花难道就要毁在他这堆牛粪上?我的脑海出现大军的老爸趴在小丽身上喘粗气的画面，令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咬牙切齿地辗转反侧着难以入睡。
我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当小丽再次提出要我帮她怀孕之时，神使鬼差般点头答应了，在一个双休日里带着她到外面的酒店开了房间。
我是认认真真得想要娶小丽做老婆，她现在已经是属于单身女性，即使我跟她发生性关系，甚至是令她怀孕，也没有触犯到法律法规，大军的老爸一厢情愿地要小丽替他生个孙子，就让他见大头鬼去吧。
小丽在酒店的房间里眼神迷离，像是服食了药物一样，不管我对她说了什么话，她都很爽快地点头答应。我因为心里有了重大的决定，所以没有太在意她的异常表现，在以后的日子里却使我吃尽了苦头。
4
一个月之后，小丽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满怀高兴地抱着她转了几个圈圈，再一次跟她提出到民证局注册领结婚证的事情。
在她没有怀孕的一个月前，我就已经跟她商量着要办结婚手续，她总是一直在说要考虑考虑，又说不用那么着急，总之是一直在找着借口一拖再拖，拖得我都没有了心思再去想结婚。
“结婚?谁要跟你结婚?你有病吧?”小丽一脸厌恶地丢下冷冰冰的话，转身离我而去。
我傻愣着懵逼在那里，看着小丽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有个同事曾经告过我，别看小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其实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提醒我千万别让她柔弱的外表欺骗了。
其实小丽刚开始向我靠近的时候，我心里也曾经对她有所怀疑过，甚至防备过她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和她有了更深入的接触了解之后，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疑心病在作怪。
此刻面对判若俩人的小丽，我还在天真地以为她真得只是想借助我体内的精子令她怀孕而已，其实她根本就不爱我，更不会跟我结婚。
我还在替她担忧着将来的苦日子怎么熬?我的儿子又该怎么办?这时候警察同志出现了，亮出了一张拘捕令，让我如梦初醒。
小丽到公安局里告发我强奸了她，胡编乱造了一个多月以来我数次拿岚岚的性命威胁她去酒店开房，逼迫她服食下催情药物跟我做那些龌龊之事，还拿出几段她偷偷拍摄下来的视频做为证据。
证据确凿之下，小丽扮演着受苦受难的弱势群体角色，我费尽唇舌的解释成了一面之词，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警察同志要我好好反思，坦白从宽，为自己争取少判几年时间。
我坚持着自己从来都没有胁迫强奸过小丽，在酒店和她发生性关性，完全是她自己自愿。可是没有人愿意去相信这个世上会有傻女人借精子怀孕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大军的爸妈一副老泪纵横可怜巴巴的模样，更是让被蒙在鼓里的人对我加深愤恨，一个个都忿忿不平地想灭了我。
这个黑锅，我肯定是背定了。为了拖延判决的时间，我让辩护律师向法院提出要等小丽肚子里的孩子出生，然后再做个DNA亲子鉴定。
律师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很鄙视我的所做所为，无精打采地奉劝我别再做无谓的挣扎，端正认罪伏法态度是唯一的出路，他到时一定会厚着脸皮向法官为我求求情。
我如果不是身陷牢狱之灾有求于他，真他妈想朝他的屁股踹上两脚解解气，这家伙真拿我当罪该万死的社会渣子了，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
5
拘留所里面的日子不好混，我在惶恐不安中度日如年，都没敢跟那些关押在一起犯事的家伙透露自己是个强奸犯。
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世纪，我开始变得麻木，已经不在乎法院最后判我坐几年监禁了。律师再次找我谈话，他脸上没有了鄙夷的神情，敲着脑壳疑惑地问我到底有没有跟小丽发生过性关性?
都有三级视频做为证据了，难道这个是伪造出来的?我不想回答律师的问题，傻呆呆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律师说小丽已经生下小孩，对比DNA化验数据发现小孩跟我竟然毫无关系，警方就此事展开了调查，几番周拆之后，终于查明小孩的爸爸原来是李大军的爸爸。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大军的老爸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宝刀未老，晚年得子可喜可贺，这回香火得以延续，他该如愿以偿了。
律师说我柳暗花明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丽告发我强奸罪，而且还有凭有据，我之前也亲口承认了跟她在酒店有过性关系，就算是现在验明了那个小孩跟我毫无瓜葛，那又能怎样?不过是多出一则让人在茶余饭后八卦的丑闻罢了，法院必定还会继续追究我犯下的罪行。
律师见我闷闷不乐，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丽已经向法院撤诉，他正在给我办理相关手续，我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我的脑海浮现小丽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曾是我动了真情爱过的女人，尽管她恶毒地污蔑我强奸了她，但我就是对她怨恨不起来，这他妈的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最后我离开了家乡，刻意躲避着那些熟悉的亲朋好友，不想再听到任何与小丽有关的事情。
听别人说，鱼在水里原来是会流眼泪的。背井离乡后我像是一只飞翔的鱼，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被风吹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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