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留

结婚两年,差不多有一半时间都在得与失的平衡中度过

因为要在不伤害对方的同时维护自尊

我承认我爱过,也承认爱是美好的

但在居家过日子的琐碎中,爱总是显得过于肤浅和苍白

浓情蜜意处,初见惊艳时

那之后的日子里,若是爱能够纯粹,那人就不会世故了


“……所有认真的勾勒,用心的涂抹,丹青水墨一笔一笔耐心的等待,只是为了遇见你,而伏笔~”

这是我当年写在《青花瓷》那篇日志中的话

我确定这是我那时的真心话,现在看起来却像笑话

一眼就看出纯粹是文艺女青年春心荡漾又无处寄托

之所以看过的人会说文字美好,那不过是因为人天生容易被华丽的东西吸引

而是否华而不实,却在其次


只是自从我明白这些道理之后

便再也没有被任何音乐或文字触动过

曾经啃磨着一些字句单曲重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我只告诉自己现实而真实的话

而这些话往往是自己宁可不曾听到,不曾知道的东西。


成长是有多悲催

明明自己很清楚的东西,却打死不愿相信

于是出现了一种拧巴的情绪,叫“纠结”

于是不奇怪为何“纠结”总是被打上“文艺”的标签

那是因为我们都开始用成熟的思维总结青春的阵痛

有多痛,就有多纠结。


类似于破茧成蝶的时刻

身形龌龊地脱颖而出,谁都知道前方是大好光阴

而那丑陋又筋疲力尽的艰难瞬间,谁又能不带一点怀疑地相信:等待自己的会是脱胎换骨的华丽蜕变呢?

生活的峰回路转总是在将人的激情和耐心消耗殆尽之后

就像我已然相信,爱是世界上最虚无缥缈,最神出鬼没,最自欺欺人,最不靠谱的东西

于是我不再容易受伤,也不再轻易付出了。


若是5年以前,我能有这样的智慧,也许日子会安稳许多,淡定许多

然而我同样明白,若是没有那些被生活涮了一回又一回的糊涂岁月,如今的清醒不过是空中楼阁

庆幸的是,碰过了该碰的钉子后,还为时不晚。


那些年,老张还一脸深情地吟唱着:爱是直觉,爱是信仰,爱是未知的长途旅行,爱是最好的时光……

那些年,我也懵懵懂懂地经历了单恋和失恋,依然期待着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后来我不断被高数,计量和经济理论折磨蹂躏

再后来又被客户与业绩围追堵截

还经历过人情世故的坑蒙诱骗

当我终于能够说着藩语用我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忽悠藩人时

却发现,让我无比自豪的上古遗风,我却没有资格说我真的了解


比如,跟张泰一聊孔夫子却得知孔夫子的巨大贡献除了育人还有全套的祭祀礼仪

比如,跟尾川聊鉴真东渡却得知如今旅行团的雏形居然是汉唐僧侣修行文化

比如,跟柬埔寨裔的法国小妞聊宫辞商调却听到广为流传的《驿旅歌》

最惨烈的是跟哈佛毕业在台湾学汉语4年的Justin聊妈祖却被普及民国史……

他们不过是来学汉语的外国人,他们在他们自己的国家出生,成长

然而中国文化却在他们的国家融进了他们的生活,内化到他们的血液里

而我这个土生土长一天没离开过祖国的地道的中国人,却知之甚少


果然,只会说中国话是绝对不够的

语言根植于文化,文化失落了,语言便失去了根基,失去了底蕴,失去了不可替代的说服力

不了解自己的文化,才会让我在教授自己的语言时底气不足


曾经我也很气愤高句丽觊觎中国古代发明

曾经我也很鄙视小本人拿出的传统东西根源于中国

如今,我也能慢慢理解孔夫子当年感慨“礼崩乐坏”的绝望,与叹息“礼失求诸野”的悲怆与无奈

发源于我国,历史悠久,凝结中华民族大智慧的灿烂文化

已然于小聪明横行,无君无父的社会中黯然退场,人走茶凉

我终于在围脖上看到了这样的段子:了解中国历史文化,问儒去韩国,问老庄去东南亚,问汉唐去日本,问民国去台湾。

不过分地讲,我们早已不能理直气壮地宣称:那是我们中国的文化。

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多地学者用“中国文化圈”保存颜面。


驿马匆匆过四方,任君随处立纲常

年深异境犹吾境,日久他乡是故乡


日久他乡是故乡……


作为对外汉语教师,我感到一丝失落与危机,感到一丝疼痛与无力

也许某一天,孔夫子不再是我们民族的骄傲与象征,而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脱离了民族化,益发地世界化

如基督教,西装,造纸术与各种社会体制一般。

人们会更多地关注这种文化现象在哪里更盛行,更创新,更实用

却越来越少地关注在哪里发祥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这是一种被渗透的,被同化的,被时间认可的看不见的掠夺

不激烈,不惨烈,却很彻底


可悲的是,我担忧,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沉默地,甚至有点为虎作伥地任其发展

因为我不是圣人,而是一个只能关注自己的小团圆的平凡女子……


老张比那一年老了十岁,他已不是彼时深情痴情的情歌王子

他吟唱了那么多爱的传奇,却在不惑之年依然孑然一身,用空出来的时间寂寞

听起来也有那么一种“礼失求诸野”的悲凉……


跟随老张这一路,及笄至而立

从彼时的天真与单纯,到不可抗拒地复杂,世故,现实

百转千回之后,我却很怀恋当初诚实面对爱的那一种简单的勇气

然而,礼已失,乐已坏,木已成舟,米已成馔

简单也好,天真也罢,都已遁形于青葱岁月中无迹可寻

在与生活的博弈中我留下了一种又一种适者生存的性格和人格

我知道我会渐渐习惯并喜欢这样的自己


只是我不得不承认,爱,却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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