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再次降临,我已不再是害怕黑夜的小孩

夜幕又一次降临,而我已不再是那个害怕黑暗的小孩了。

小时候,一直以为天一黑,人就要死掉。

那时的夜,我都会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像是壁虎一样。灯熄掉,眼前,就总是会浮现出狭小的棺木,窄窄的,只容得下一具尸身,没有多少氧气。我不知为何总是被这样的画面困扰,而我也并没有去过任何葬礼。那时,我是多么多么害怕死亡!害怕无声无息地留在夜里。

小时候,父母离异后,我便生活在外婆家,和表弟一起,每到晚上,我们两个就会争抢能挨着外婆的位置。我们两个都想挨着,可位置只有一个,或许你会问我,一个人身边不应该是有两侧吗?是的,有两侧。我们睡的是一个炕,刚好可以打对脚睡四个人,外婆外公睡炕的外侧。猜石头剪刀布就是我和表弟的日常活动了,输的人和外公挨着。而我,向来就是输的那一方。

其实无论输赢,无论躺在哪里,关于那个棺木的画面都会出现,关于夜的恐慌都会存在。我就那么醒着,不敢闭眼;害怕黑夜,也就那么强忍着,从未开口告诉过外婆。估计现在她都不知道,我很多时候夜里都是瑟瑟发抖地醒着,身上常常渗着汗,动也不敢动一下,好像害怕夜里会有幽魂出没,听着动静寻到来源,带走我这声源的发出者,直到不知何时,意识渐渐薄弱,睡神再将我引去。到如今,也未曾和任何人聊过这段脑海里常出现的影像。

我从来不需要设置闹钟,几乎也不需要外婆叫我起床,每次我都会比表弟早起,无一例外,外婆说大概因为我属鸡,又是早晨五点多生的,所以才会起那么早。可能吧。但实际上,除了这个可能原因,还因为我不敢睡,原因定不必再多说了。

小的时候,我便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也可能是因为环境所致,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害怕了,会哭出来;想爸爸妈妈了,会索要拥抱;受欺负了,会去告状;被嘲讽了,会去争辩……

我,只是默默。

我,只有默默。

我,只能默默。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吧,快快成为一个大人把!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因为无人可靠,便只能靠自己;因为无所依赖,便只能拼命成长。但生命的规律已定在哪里,无论如何迫切,也只能按部就班。于是,我按部就班地——长大了,而我,也没有被夜里会出现的幽魂带走,许是我太过安静,又或者是我太过顽强(调侃下自己)。

除了所谓幽魂的困扰,还有一个困扰,就是连日的噩梦。只要睡着,就会做噩梦,无一例外。

最可怕的一个梦就是我在路上走着,听到后面有人追,我拼命拼命的跑,使足了吃奶的劲,可就是,只是,在原地干跑着,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那人扛到身上,走进一条长长的胡同,再进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打开房门,泄露的那微弱的月光让我看到一台机器,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丢了进去。然后,然后,然后,我被,我被搅成了肉沫。是的,我意识还在,我竭尽全力地像醒来,渴望有人能把我叫醒,我知道是梦,可是我醒不来,我醒不过来……

再次回忆这个梦,那种无力感再次袭卷而来。

不知道你的梦有重复来过吗?

我有。就是这个梦,在我不同的年岁里,同样的情节,上演过数次。每一次都是那么无助,那么那么地无助!

现在,我虽然不再那样每天地做噩梦了,却依然害怕睡觉,因为但凡做了梦,几乎都是噩梦,醒来时,总让我分不清东西南北,分不清我身在何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似乎我的灵魂都离我而去,而我,仓皇地坐起,抱着自己的膝盖,紧紧地贴着墙壁,让那点固体的冰冷唤回我的清醒意识,而往往,我都会保持一个姿势,呆愣很久,很久。好在后来有了手机,我可以打开手机,看到是某年某月某日,所以就这点而言,我感激自己有一部可以随时点亮光的手机。

隔着夜的帷幕,无人能读到我的表情,喜乐也好,哀伤也罢;隔着一道帷帘,无人能看到我的状态,熟睡也好,未眠也罢。

后来,我不再惧怕夜了。

后来,我有了很多的故事。

后来,我身上的伤痕形成一道又一道。

后来,我竟不知何时爱上了夜。

后来,夜成为了我的袈裟。

虽然,还是做噩梦,虽然还是渴望有人能把被噩梦困扰的我唤醒。可于我而言,噩梦已成习惯了,虽然影响了我醒来的一段时间,但其他的夜,还是帮助了我,让我可以舒缓自己的表情,可以流露自己的哀伤,可以将自己的情怀悄悄地倒出。

因为,黑夜,才可以让哪怕微弱到恍惚的光芒,变得那般可贵,那般温暖。

因为,只有在周遭,都一片黑暗的时候,能让我更容易得看到点点星光。

所以,假若有人寻不到我,我便是在某一个高处,看着万家灯火。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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