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以后,华北地区相继沦陷,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日本人的铁蹄占据了大城市,但没有足够的兵力向农村扩张,大好河山一片混乱,民间土匪趁势而起,出身农户的杨云龙,就是在这一年上山落草。
兵荒马乱的年头,到处都有溃败的逃兵和流浪的饥民,杨云龙看着周围地方上也没人管,于是收留了了六七个逃兵与饥民,弄了几杆破枪当起了土匪头。当时附近一个名叫韩山虎的土匪头子,在方圆百里小有名气,想拉杨云龙入伙,通过中间人放话过来说要请他喝酒。都是千年的狐狸,现在玩起了聊斋,土匪之间哪有什么信用?杨云龙害怕被韩山虎下黑手,但又不敢拒绝,于是让手下的狗头军师选定一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单枪匹马去赴宴了。
其实,杨云龙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他在裤裆里藏了一颗手榴弹,如果韩山虎摆下的是鸿门宴,随时准备拉响。俗话说: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没想到两个土匪一见面,几杯黄酒下肚,居然臭味相投,杨云龙发觉这个韩山虎脾气还不错,也是真心想拉自己入伙。那个年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小股土匪早晚会被别人吞并,杨云龙心一横,就带着手下那几个兄弟跟着韩山虎干了。
这个韩山虎也不简单,老家在河南漯河,原来是东北军汤玉麟部的一个连级军官,部队从热河溃逃的时候,他就流落到了保定以东的安新一带,先是加入了一支农民武装。后来这支武装编入了河北游击军,韩山虎满身的兵痞习气,受不了抗日队伍的严格纪律,自己跑到了清苑一带,拉起了土匪武装。
其实,杨云龙来的的时候,韩山虎才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也不算多厉害,跟沙家滨的胡传魁一个档次。但韩山虎脾气粗暴,喜欢骂人,“妈土鳖孙”是口头禅,气势上吓人,换成浙江话相当于“娘希匹”。杨云龙一来队伍就有二十多人。韩山虎势力得到增强,胆子也大了,经常带着这些人四处抢劫。他们不仅绑架那些富得流油的大户,还伏击从前线跑回来的溃兵,专门抢夺枪支。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队伍已经发展到了两百多人,参加者主要都是附近的贫苦百姓。
队伍人多了,路子变广了,日子自然也越来越好过了。
韩山虎为了方便管理,把手下人分成了三个营和一个特务大队,分别任命了负责人,他自称总司令。其他骨干人员,包括一个韩山虎的老乡,绰号李二狗,还有就是杨云龙等来得比较早的那批人。
从此以后,他们扩大活动半径,风风火火地干起来了。当时附近的几个村镇,都是韩山虎的势力范围。队伍也没有固定的驻扎地点,到一个村庄吃一个村庄,主要找土豪富户,吃完就走。缺钱缺东西的时候,派人到各个村庄的大户人家一说,他们就给准备好了——敢不听话的,直接撕票。
所以,当时附近的百姓都编了顺口溜:“跟了韩山虎,不愁吃穿住,喝酒有兄弟,睡觉有美女。”说实话,那时候韩山虎挺讲江湖道义,只杀富不劫贫,没怎么祸害老百姓,跟着他干,不仅有吃有喝,还有女人玩,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只不过,韩山虎这个人,没什么远大目标,只想着吃吃喝喝,在清苑一带称王称霸就行。到了第二年夏天,八路军注意到了韩山虎这支队伍,想要收编了他们。
于是,韩山虎就派了自己的心腹杨云龙,去和八路军谈判。八路军希望齐心协力打鬼子,以后不要再欺负老百姓了,让他们七天之内给出答复。杨云龙当时就告诉八路军,如果打鬼子需要什么物资,只要能弄到一定帮忙,但是收编这样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还是得韩山虎拍板。
杨云龙回来一说,韩山虎就很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跟着他们钻山沟、吃小米,我不干,要去你去!”韩山虎财大气粗,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三百多人,一百多支长枪,二十多支短枪,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这在当时,算是一股很有实力的土匪了。
其实,不仅八路军注意到了韩山虎,日伪军也注意到了他。
日本人想控制乡村地区,但是爪子不够长,于是就派人联系韩山虎,想拉他入伙,韩山虎则一直态度暧昧犹豫不决。到了这一年的秋天,保定几个地方发了大水,日本人就趁着机会杀了过来,想把韩山虎的匪帮一口吞掉。
日军出其不意来势汹汹,把韩山虎的队伍包围在了一个村寨,插翅难逃,情况十分危急。没办法,这帮土匪只能依靠村寨的地理环境,和日本人打了起来,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从早晨打到中午,鬼子都没能进村。村寨里的老百姓觉得韩山虎是在打鬼子,纷纷烧水做饭,给他们提供后勤支援。
那时候老百姓心里很清楚,谁打鬼子谁就是自己人。所以,这次韩山虎的队伍没什么损失,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子,等到了晚上就趁着夜色的掩护突围而去。
没过多久,日本鬼子联合伪军又来围攻韩山虎,这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一场激战。韩山虎手下的人,包括杨云龙在内,大多都是附近的农民,熟悉地形,和日伪军周旋起来,也不至于太吃亏。这一次,杨云龙还抢了日本人几匹大洋马。但是,韩山虎的小老婆荷花,却被日本人抢走了。
这个荷花本来是个窑姐,某次韩山虎逛窑子光顾她时感觉爽歪歪,便被迷得神魂颠倒,花了一笔大价钱给她赎了身,带回来当了压寨夫人。荷花不仅长得漂亮,也很会讨韩山虎欢心,这次肯定是有人给日本人传了消息,鬼子才专门把荷花抓走的。
韩山虎丢了荷花,如同丢了宝贝,气得直骂娘,发誓一定要把荷花夺回来。
手下人只好四处去打听,最终得知,荷花被关在了附近车站的皇协军那里,守备森严,很难抢出来。跟日本人硬碰硬肯定不行,韩子犹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那就只好等别的机会了。
就这么等了一段时间,忽然听人说,车站皇协军头子的儿子要娶媳妇。杨云龙灵机一动,这是个好机会啊!赶紧派人去打听,知道了他们办喜事的具体日子。这个皇协军头子仗着自己有日本人当靠山,啥也不怕,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手底下那些伪军也都放松了警惕,跟着大吃大喝。
折腾到晚上,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完全没了防备。这时候,杨云龙他们悄悄摸了过来,洞房花烛夜把人家新媳妇抢走了。
皇协军头子恼羞成怒,太丢人了。那又能怎么办?只好答应韩山虎,约好时间地点交换人质。很快,双方就约定在车站附近的一处村庄换人,但是韩山虎和皇协军头子都憋着一肚子火呢,所以双方互不信任,都怕中了对方的埋伏。
当时车站旁边有个开布店的陈掌柜,嘴皮子很溜,在附近一带吃得开,于是双方都指定他当和事佬从中调解,双方也都害怕一旦动手会误伤人质,只好用这个办法,最后安全地把人换了回来。
荷花虽然回来了,但麻烦也更多了。
经过这么一闹,日本人更加看重韩山虎,总想着将他拉拢过来。而韩山虎还是那个鸟样,表面上答应考虑考虑,实际上只想当土皇帝。为了应付日本人,韩山虎还专门把杨云龙派出去,负责交涉。
杨云龙心里肯定不爽,毕竟已经和日本人闹得不愉快,韩山虎也明显不愿意跟着日本人混,自己再深入虎穴谈判,那随时就有性命之虞。果然,有一次杨云龙带人去保定,按照约定和日本人联系,没想到直接就被抓了起来,幸好一个日本翻译曾经得过杨云龙好处,从中美言了几句,杨云龙才免于一死。
更关键的是,荷花带回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之前咱们不是说了么,韩山虎有个心腹,绰号李二狗,是他的老乡,从一开始就跟着韩山虎干。这次荷花回来后告诉韩山虎,她被关在车站的时候,有一次听到几个伪军在闲聊,说李二狗早就联系了日本人,正在找机会杀了韩山虎,自己带队伍去投靠日本人。
韩山虎听荷花这么一说,当即火冒三丈,一句话也不问,直接让人把李二狗抓起来,绑到村寨外面枪毙了。杨云龙和其他几个老牌土匪,一听说这事情,都害怕了。这个李二狗平时跟他们都挺熟,经常在一起喝酒,也是一条好汉,韩山虎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给干掉了,真的是兔死狗烹啊,万一荷花说的是假话呢?万一这是日本人的反间之计,利用荷花分化瓦解队伍呢?
就算真的李二狗有啥想法,也该问清楚再动手啊!杨云龙几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了一下,这样不行,指不定谁就是下一个李二狗呢!再说了,韩山虎现在刚刚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却整天躺在床上抽大烟,要不就是和荷花在一起鬼混。
别说打仗了,连路都走不动,还要别人抬着跑。把自己身体糟蹋成这样,还怎么指望他对兄弟们好呢?思来想去,杨云龙和另外几人一狠心,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把韩山虎从床上抬出来,拉到村寨外面活埋了,也算是给李二狗报了仇。
当天,杨云龙还没想着怎么处置荷花。
韩山虎死了之后,队伍也不是一条心了,内部有点乱,也没顾得上荷花。一个月之后,杨云龙越想越不对,这个荷花就是惹祸的根苗,绝对不能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趁着月黑风高夜,也把荷花绑了,拉出去和韩山虎活埋在了同一个地方,让他们到阴曹地府继续风流快活。
正儿八经地说,这个杨云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弄死了韩山虎和荷花之后,队伍就七零八落。当年冬天,大部分人投了八路军,杨云龙觉得自己是土匪中的骨干人物,可能不会受到信任,所以去保定投了日本人。
日本人投降之后,杨云龙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悔不当初,想投八路,但又担心被当成汉奸清算,于是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安稳地度过了一生。
到了晚年,一切归于平寂,他才将自己跟随韩山虎的这段经历讲述出来,让后人了解民国时期真实的土匪生活是怎样。总之,土匪之间,其实没什么义气可言,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