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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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敏,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觉得俗气。

她以自我为主导,无论什么。她不觉得自己可怜,却经常在妈妈面前哭诉“没有小朋友陪她玩”。她喜欢拿着自己东西分给别人,不是大方,只是为了让别人跟她玩,或者讲是为了拿食物要求别人听她的。两三句不合心意便嚷嚷个不停,不仅小孩子讨厌,几次下来连家长都不愿意让自己小孩跟她玩。她喜欢炫耀,喜欢别人羡慕的眼神,喜欢别人为了从她那得到东西而配合她所有的指令。

陪她最久的是一只布娃娃,即使小女孩的右腿已经被她扯掉。她在门口摆三个凳子,她坐在中间,左边凳子上放上一只小狗,右边凳子上放上布娃娃。有时她称娃娃是她生的小宝宝,别人问“腿被扯掉娃娃不会痛吗?”反而会义正言辞的告诉别人“娃娃是假的怎么会疼。”总之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输的。

她是偏爱被夸奖的,所以即使她才四岁,便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什么时候承认某些事情是自己做的,以便夸奖如水流一般缓缓流来。“真的是你做的吗?”她低下头,双手在腹前慢慢摩擦,眼睛上抬,然后默默点头。“敏现在都这么棒了吗!这个也会做,你真的是好厉害啊。”然后转身告诉其他人“你看我家敏,现在多厉害,这个都知道怎么弄的,人家一个人都会做这些了,真的是长大了。”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然后她进入到大学,宿舍六个人,很奇怪也很不解,她是这个宿舍唯一落单的人,宿舍里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恋爱,别人也不是没有劝过她,但她执着的想要一个能陪自己一直走下去的人。“可是啊,可是你要学会去爱人啊!不然你怎么会知道你适合什么样的,又该怎样去解决那些恋爱中的小摩擦。”“是啊,不可能一次你就会遇见最适合的人。”宿舍的女孩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讨论?或许更像是劝诫。但她并不喜欢,每次打哈哈的敷衍过去,室友也算识相,也慢慢不再讲这些。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讲“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你很可爱!一个瞬间俘获她的形容词。

男孩子也算规规整整,长相,穿衣,家境。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走下去,结婚,生子。

当然,事情并没有像春天来了,万物就复苏那么简单。总有些在寒冷的冬天挺不过去枝头或种子。你知道的,他们不容易存活。男生的家里觉得她身高偏低,怕遗传给下一代。还好男生对她的爱足够执着,执着到全家反对依然不离不弃。“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男孩子面对家中人质问的回答,一面是急得跳脚却又不表于色的家人,一面是男孩讲出这句话时不自觉露出的笑容。狰狞与微笑,怒骂与沉默。而后她在离开那个家的时候留下一个笔记本,本里记得是她对自己身高的自知之明,和往后结婚之后会做的,将做的。双方的坚持加上她的小计谋,这局获胜。

她说“我不想做世俗的人,我不想像七大姑八大姨那样念念碎碎,我不想跟几个同龄的女人在门口或是拐角噼里啪啦的讲个没完。”转而又信誓旦旦的讲“我一定不会成为世俗的人的。”

但是她远远低估了生活的考验。结婚之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想怎么嗨怎么嗨,再也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有父母,男人也有父母,两个人的担子上是两个家庭。一年两年,双方父母催了两年的生子,终于他们扛不住了,觉得似乎是时候要个小孩。快节奏的生活让人猝不及防,表面大家忙碌不堪,内心却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就像他们,处在生活底层,用体力这种廉价劳动力工作的人,会在深夜常常惊醒,思考然后后悔每天生活的目的。他们只是觉得,是时候要孩子了,具体什么时候,这是一个不清楚的概念。

下定决心的某个夜晚,两人赤裸相拥,互相融合,这是一个毫无人造设施的坦白,两人也因为要创造出新生命而兴奋不已。后来他们毫无征兆的回家了,妈妈自然是懂得,自此家中水果不断,营养品满满。但她总觉得差点什么,她讲不出。终于在她去冰箱拿水果,墙后那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终于让她明白,到底是差了一点。于是争吵不停,每次争吵总会给在远方的男人打电话,她要安全感,更要理解。也会在某个夜晚后悔给他添堵,因为婆媳之争终究是无法消灭的。后来她发现这个男人软弱无力,根本不能指望他。争强好胜是她的性格,她不允许自己失败。

越是争吵,越让她想起那天她故意遗落在这个家中的笔记本,她说性格好才是重要的,她说她以后会好好孝敬老人,认真扶持这个家。“一个巴掌拍不响,凭什么我要忍气吞声,这不是旧时代!”她想。还好即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朋友,自然也是一些同样的嫁来的人。同命相连让她们格外珍惜对方,QQ,微信互相诉说着悲伤与荒凉。

她说“今天我又跟婆婆生气了,今天碰到卖甘蔗的,我说了一句这甘蔗看起来真好。她赶忙接了一句家里有,我又没说要买,你看她是不是嫌我事多?”QQ的页面闪了又闪,对话框里的话语弹了多遍。总觉得像一群人在门口或是拐角噼里啪啦的讲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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