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在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笼罩你命运中的绝望,同时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录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卡夫卡
一切看似巧合,一切都是必然。
上午十点的地铁,大概是它最冷清的时候。独坐一排座椅,左右、对面、对面的左右都空无一人。冷气很足,穿着真丝的长袍,金属质地的椅子甚至有些冰屁股,好在冬天时有暖气,否则屁股会被冻住、粘掉吧。我这无聊、无稽的想象啊。
出了地铁向站外走,才看到男男女女老老少一丛丛人,有自带马扎的,有席地而坐的,婴儿车、儿童自行车比比皆是。因为空地足够大,所以也没造成什么阻塞。
心中轻叹。
一通忙,不多时,已返程,又到地铁站。可能是我饿了,瞟了一眼进站口旁的鸡蛋灌饼摊。有人正和摊主说话,站立,寸头,光着有点黑、有点弯的背,依稀听见“你就给我一个呗”,摊主朝说话者看着,似乎有回应,似乎是拒绝。
正午十分,天像下了火,一秒钟之后我已走上去往进站口的扶梯。不知怎么搞的,总觉得有点怪。扶梯很长,心中莫名纷乱。再次坐上座位,这时乘客比较多了,大部分座位都坐了人,别扭的感觉仍萦绕心头。突然,电闪雷鸣般,我终于醒悟,那是一个女人!我瞥见她的背影,也瞥见她乳房的侧面,我以为那是个男人,我情愿相信那是个男人,但那肯定不是男人的乳房,它们是成熟的、饱满的,在主人的点头哈腰之下颤动着,冲着灌饼摊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神态我好像也感觉到了,眼睛盯着女人的乳房,嘴上说着不能白给的话。
天哪,这都是我的神经过敏吧。我为什么那么匆忙,像逃避一样,我为什么啥也没做,我起码应该给那女人买几个饼啊。然后呢,给她钱买上衣?这时我又回忆起她穿着翠绿色的裤子,我的眼睛是照相机吧。可是,她需要的仅仅是上衣吗,她是什么人,怎么到了这里,该送去救助站吗,该去就医吗,该找寻她的家人吗……
心前区微微一疼,又一疼,我又被自己嫌弃了,懦夫。只把这感觉记录下来,天明上班以后给民政部门打个电话,寄希望于他们能去看看,帮忙救助。
愤怒出诗人,愤怒出脱口秀,愤怒出我的记录。脱口秀白看了,girls help girls 只停留在欣赏和赞叹上,一点行动没有,难怪社工师没考过,应了女儿的话,我这种缺乏同理心的人,居高临下向人家伸手,其实并不能给予人家想要的帮助。
那个背影,你想要的是什么?谁来给你?
补充:和救助站联系了,原本是希望他们派人去那个地铁站看看,但他们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反问我昨天为什么没有马上报告。还问我有没有核实那个背影的身份,她有什么诉求,精神是否异常,并说救助站的职责是帮助流浪乞讨、无力回家的外地人员回家。如果她精神异常,对周围人有危害的风险,要报警。天哪,建议相关部门对市民进行培训吧,要肉眼判断精神是否异常,是否对社会有危害,还要学会和待救助人员沟通,了解有效信息。明天我还会经过那里,我是希望她在还是不在呢,不管怎样,今天先找件衣服,再备些吃的吧。
再次补充:今天中午在那个地铁站并没有见到那个女人。大概率事件发生了。不想理那个灌饼摊主,但还是问了他一下那个女人的情况,起先他故作茫然,我描述了一下那女人向他讨要的情形,他终于想起来了,说他只见过那女人一次,还给了那女人一瓶冰水。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我又能怎样。救助站,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懒得知道后续的情况。
最近流行的话,“人生如旷野”,我感觉这世界也荒凉很,一片枯叶飘落,倏然不见踪影,零落成泥碾成尘,从人们的视线和脑海消失,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