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爱情来过》


故事总是发生在七月。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是七月的风带来了你的消息。

我在工作之余,开通了一个名叫“七月酒馆”的文学类公众号,猪猪是一名踊跃投稿的作者。猪猪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她的小说以语言隐晦、情节不走套路见长,独特的文艺风格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总是把她的小说放在阅读的黄金时间比如节假日发表,一来二去,我们建立了很深的合作关系。

(一)爱情来过,历经山河

接到猪猪的电话,是在七月的一个黄昏,当时的东莞热浪阵阵,我正躲在空调房吹冷气。

“天语,是你吗?”对方使用的是QQ电话,一个云南腔的普通话迎面而来。

“猪猪你好,没有想到你是云南人。”我一边回答,一边将电脑上的播放歌曲调低音量。

“既生苦难我西行,何生红颜你倾城……哈哈,我听出来了,你在听歌曲《女儿国》。”

“你真耳尖,这首歌我很喜欢,歌词写得棒,唱得也好听。”

“没有想到爱好和你一样,《女儿国》也是我的单曲循环歌曲,你说奇怪不奇怪?”猪猪发出流水般的笑声。

“同是天涯有缘人。”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欢迎有空来云南寻找创作灵感,这里的七月,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云南是个神奇的地方,我一直很向往,你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我正在留校搞复习,准备明年考研。”

“怪不得这段时间你没怎么投稿了,安心备考,祝你马到成功。”

“天语哥,你也多写写,七月酒馆上的文章,我是每期必看的。”猪猪叫我天语哥,我有些激动,毕竟我们相差二十岁,完全可以做她的叔叔。

“谢谢猪猪的捧场,我会坚持的,只要还有一个观众。”我接着说,“你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别把自己累坏了。”

“谢谢天语哥关心,我会注意身体的。”

猪猪每到周末差不多都会来一个QQ电话,在微信普及的年代,这也是我收到的唯一一个QQ电话。

通过猪猪,我了解了远方的云南,这里的人可以一天三顿都吃米线,这里有云南十八怪,这里有北国冰雪的香格里拉,也有南国风情的西双版纳,大理的古城,丽江的风月……


(二)爱情来过,人间值得

暑来寒往,岁月如驹。

一个二月的周末,猪猪来电告诉我一个重大的好消息,她的研究生考试通过了。

梅花香至苦寒来,猪猪通过三百多个日夜的奋战终于心想事成,我替她高兴。

但接下来一个月,却没有了猪猪的消息,每个周末我习惯了猪猪的QQ电话,我们互相讲述各自家乡和城市,讲述当下文坛的动态,分享写作的体会,推荐心意的电影和小说,我们几乎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

突然没有了猪猪的消息,我的思绪就像风筝断了线,第一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形成了对猪猪的某种依赖。

是依赖她的电话,还是她的小说,还是别的什么,我一下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的心脏乱了方寸。

那个同样喜欢听《女儿国》,同样爱喝普洱茶的女孩,突然断出我的世界。

转念一想,人家正值青春活力的芳华,又考上了研究生,拥有灿烂美好的前途,人家的征程是星辰和大海,在人情薄如蝉翼的年代,谁又会留恋一段曾经的山河?

想开了,我便释怀了,我退出了QQ的登录,用长跑的方式逼迫自己身体出汗,逼迫自己将往事忘记。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尘封的QQ电话突然响起,是猪猪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天语哥,你猜我在哪里?”

“你来无影,去无踪,我哪里猜得到哦。”

“怎么听起来酸酸的,是我不好,上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我们那里是封闭的大山区,手机流量弱得几乎没有,请你谅解。”

“没事没事,回家探望亲人是好事。你现在在哪里?”

“你猜”,电话里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你不在昆明的学校,就是在云南哪个中学实习。”

“我确实即将实习,地点再猜猜?”

“难道你来广东了不成?”我随口一说。

“确实,我就在东莞,马上要在一所初中实习。”

“天啦,一千五百多公里呢,你发定位给我,晚上为你接风”。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猪猪长得娇小可爱,脸上有云南人特有的高原红,看上去像一个中学生,有些内向,她特别喜欢吃广东的肠粉。

我问:“我和你想象的样子有没有出入?”

“你说你是一个大胖子,但是看不出来。”

“过去一年,我在减肥。”

“天语哥,你最近怎么不写小说了。”

“最近忙着跑步了,以后会接着写的。”

猪猪的到来,我的心情也由慵懒变得有活力,周末我们一起爬旗峰山,猪猪在山顶的大灯笼放声大喊:“东莞,我来啦。”,周末我们去水濂山公园打卡,猪猪爬起山来如履平地,笑着说:“这点山高在我们云南就是一个土丘。”,我们一起吃广东的早茶,猪猪大呼太好吃了:“广东人吃早茶,原来这么精致。”

猪猪特别喜欢吃排骨,我笑着说:“你是属猪的,好想看看猪跑的样子。”

她嗔目以对:“你是活腻的。”

和猪猪在一起的几个月,我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有活力,我变年轻了,猪猪犹如一束光,让我黑白平凡的生活中有了七彩的颜色。

(三)爱情来过,你我错过

幸福总是猝不及防,也总是一闪而过。

八月底,猪猪要回昆明开启研究生求学之旅,临走前,猪猪说:“相逢的茶,离别的酒,天语哥,我们喝点酒吧。”

我们去一个烧烤摊喝啤酒,猪猪喜欢吃烤茄子和玉米棒子。

才喝了两小杯,猪猪就不吃不喝了。

“你怎么啦?”我问她。

“可能是考研累的,最近总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把烧烤打包,扶猪猪回去休息。

“天语哥,你都四十了,为什么还不成家啊?”回去的路上,她问我。

“我是一个独身主义者,我把自己的婚姻都献给了文学。”

“喜欢文学没有错,但生活中总得有个伴的,有人给你做点热饭,给你倒杯热茶。”

“我以前错过了,现在年龄大了,一个人也习惯了。”我说的是实情。

“你比我妈妈只小三岁,真的是好心疼你。”

“你好好读书,将来拥有一个美好前程,不用担心我。”

送猪猪上高铁的那一刻,我的热泪飞出了眼眶,就如送别一个相濡以沫的家人,我的心脏由圆满的欢喜变得空荡荡的缺失,猪猪走后的那个晚上,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手机里一遍遍地播放那首《女儿国》,“……即生苦难我西行,何生红颜你倾城……”。

七月是狂热和热血的月份,我和猪猪的故事离不开七月。

猪猪攻读研究生的第二个暑假,我迎着彩云之南的七月,去昆明看她。

猪猪带着我逛滇池古镇,看犹如睡美人的西山和风波如海的滇池,我们一起吃各种口味的过桥米线,吃云南的酸辣猪脚火锅,我第一次亲历左边太阳右边雨的传奇。

我们坐在滇池边上,欣赏成群的海鸥飞起又落下。

“研究生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我问。

“家人希望我留在云南,但我想去外面闯闯。”

“你是家里的独女,留在家乡会好些。”

“你喜欢昆明吗?”猪猪反问我。

“真的很喜欢,这里四季如春的天气,这里的青山绿水,我真的很喜欢。”

“你愿意来昆明发展吗?”

我陷入了沉默,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猪猪前途无量,她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中飞翔,而我能给予她的只有一个歇脚的驿站,无论从年龄还是事业前途,我都在走下坡路,我是真的配不上她。

“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是开玩笑的,我的胸口又开始疼了,你背背我,好吗?”


(四)爱情来过,留下琥珀

自从我上次来昆明后,猪猪与我的联系渐渐少了,我知道她在恨我,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虽然相隔很近,却没有相交的可能。

后来,猪猪在QQ电话中说,她恋爱了,男朋友是一位追了她三年的同班同学,猪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为她高兴,对一个人爱而不得,最好的方式就是祝福她幸福。

猪猪还说,就在下半年举行婚礼,因为有太多事要忙,就不和我每周打电话了。

我想,如果我们共同喜欢的歌曲不是悲伤无缘的《女儿国》,而是花好月圆的歌,我们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故事?

认识猪猪五年了,这五年来,我从全国各地搜集了三十多款小猪造型的玩具,作为结婚礼物,我一并寄给了猪猪。

猪猪喜欢在QQ空间晒图片和写日志,但有一个相册设置了访问密码,我一直进不去,我曾向她问过密码,但猪猪笑着说保密。

访问密码为:人间值得的上一句。我曾尝试输入诸如历经山河、万物可爱、未来可期等字语,但都不正确。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小邵的歌曲,“爱情来过”,“……它好像总是擦肩而过,又好像从未来过……”。

我输入爱情来过4个字,没有想到居然访问成功了!

……

16年7月1日,睛,今天结织了一位笔友天语,他应该没有受过中文写作的专业训练,语言组织能力有欠缺,但他天马行空般构筑小说故事情节的天赋令我折服,这将是怎样一个男生?

17年6月1日,阴。思想斗争了很久,我还是决定考研,只有读研我才有选择城市的能力,是的,我想去东莞,想去天语哥身边。

18年2月20日,小雨。经过一年的奋战,终于考研成功了,这个胜利令我太开心了。

18年8月25日,阴。没有想到天语哥和我一样喜欢歌曲女儿国,东莞的实习结束,天语哥为我饯行,喝了两杯啤酒,不料胸口隐隐作痛。

19年7月5日,睛。又是一个万物勃发的七月,天语哥来昆明看我,爱情来过,人间值得。

19年7月7日,睛。琥珀是我做志愿者认识的孤儿院的孩子,有心理学家说,一定可以在世界上找到同你外表高度相似的人。她天生没有左手,但她的相貌长得太像我了,我决定收养她。

19年8月8日,小雨。我的胸口痛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不得不来到云大医院,诊断结果为心脏一侧血管坏死,十年前我曾做过心脏支架手术,医生反复告诫我不可做费力费神的事,选择考研是想搏一把,但我不是幸运儿。

19年8月9日,大雨。因为要准备手术,我骗天语哥说我马上要结婚了,亲爱的,山河是你,远方也是你!

19年8月10日,睛。医生说做手术有百分之二十成功的机会,不做手术我活不过一年,我决定做手术,搏一把。

最后一篇日志是19年8月15日,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如果手术成功了,我就去东莞,我要做天语哥的新娘,如果手术失败了,我走了,如果天语哥愿意,可以帮我收养琥珀。

等我赶到猪猪的学校,她已经走了。猪猪没有在手术百分之二十的幸运范围之内。

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经过多方打听,我找到了又回到孤儿院的琥珀。

“猪猪妈妈说过,过来找我的人一定是爸爸。”琥珀说。

“是的,我是爸爸,我带你回东莞的家。”

“猪猪妈妈让我把这个包裹交给你。”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我寄给猪猪的所有小猪的公仔玩具,另外是二十四张在不同时节,猪猪穿着汉服面对云南天空拍的合影。

“爸爸,你真的要收养我吗?我只有一只手。”

“你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你有天使的翅膀,猪猪妈妈爱的,也一定是爸爸爱的。”

“爸爸,你知道我为何叫琥珀吗?”

“你说说。”

“妈妈说,爱情来过,留下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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