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发生，但一件件的琐事，还是串起了细水长流的感动。
01
这天的早自习吕小青格外安静，因为整个早自习她都趴在桌子上哭泣。
而让她哭泣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学霸周蓉。
早上她来了教室之后拿出书放在桌子上便开始习惯性发呆，而周蓉从门口进来之后就调侃了一句：吕小青你怎么大早上来了就魂不守舍的，难道是在想李然吗？
李然是吕小青的同桌，两个人平日里玩得比较好，所以大家总是调侃说他们般配之类的。她倒并不在乎这样的调侃，关键是周蓉说这话的时候，她们的班主任老师刚好站在了她身后。老师的视线自然而然随着周蓉的目光转向了吕小青，那眼神非常的……微妙。
于是整个早自习班任都在训话，训话的主题就是“都要高三了有些同学还是不能收心，早恋这种事情对你们百害而无一益。”
虽然没有指出具体的人来但看到经过的人都知道分明是在说她。
她越听越急越想越气，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期间她偶尔抬了几次头，瞥见周蓉还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心里的不忿莫名地又深了一层。
你是学霸你了不起啊！学霸就好好学习就好了啊，干嘛闲得无聊随便调侃人啊！还专挑个班主任站在你身后的时候调侃我！
下自习的铃声响过之后，周蓉居然还从座位上忙不迭地凑了过来。
“她怎么了？”周蓉问旁边的李然。
“她好像是我来的时候就哭了，不过也没见谁惹她啊……”没看到事情经过的李然一脸无辜。
“哎，吕小青！”周蓉摇着她的胳膊喊，“起来起来，别装死啊。”
吕小青猛地一抬头，发红的眼圈让周蓉吓了一跳，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你真哭了啊……不会是因为我吧……我跟你开玩笑的……”
“周蓉，我今天才发现，你真是嘴贱。”吕小青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来。
周蓉赔着笑：“我真的就是开玩笑，也没别的意思啊……”
“你是没别的意思可是老师会多想啊！你说你什么时候说不好，你偏挑她来的时候说！”吕小青愤愤地冲她嚷，“你不知道自从上了高三，咱们班任就看谁都像早恋么！”
“可是你跟李然又没早恋。”周蓉说，也不知是给她自己解释还是在为吕小青不平。
“我是没早恋，但是她以为我早恋！还不是让你们给瞎传的！”吕小青瞪了周蓉一眼，“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也别烦我了，赶紧回你座位去。”
周蓉又担忧地看了吕小青一眼：“那你没生我气吧？”
吕小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联想到刚刚自习时她投过来的那一瞥，她明白周蓉确实是无心之失，也是真心觉得愧疚，所以才跑来找她的。想明白之后，她也就没那么大火气了：“哎呀，没有，我知道你也是开玩笑么，”但是她还是愤愤地加上一句，“但是你这玩笑开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周蓉还想说什么，吕小青半开玩笑地作势将她往外一推：“行了，你快回你座位去吧，马上上课了。”
02
高三的课程重压力大，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像许许多多的课间八卦一样，在同学间传播了一阵便消无声息地没了踪影。吕小青倒也不是特别敏感的人，所以这件事也没有给她造成多大影响。而周蓉从那之后会偶尔在课间主动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当然了，有时李然也会加入。在这种闲聊的过程中，吕小青时不时还是会冒出关于“学霸”的古怪想法：周蓉虽然是学霸，但好像看起来真的很闲哦。
后来她经常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心大，周蓉明明就是特地想和她聊天的。
于她而言，周蓉就是个有点嘴贱的学霸，好歹是前后桌的关系，她对她偶尔的“骚扰”并不厌烦，但也不欣喜。性格使然，她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眉开眼笑的，但跟一个永远淡定的学霸交朋友，对她来说，还是太有难度了一点。
但是之后的某天晚自修让吕小青彻底改变了这种“周蓉是个淡定的学霸”的想法。
那天，班主任去开例会，教室里一直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低而轻的聊天声。
吕小青正埋头算着函数，突然就听到身后的周蓉尖锐地喊了一句：“我说了不借！”
她惊愕地抬头，发现旁边的男生正用一种十分不忿的眼神盯着周蓉。那个男生比她高许多，自然而然有一种压迫感。但周蓉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重复着，“我说了，不借。”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也吼了起来：“不借就不借，你学习好了不起是吧！装什么装！”
周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吕小青一时也被他们俩的气势给镇住了，愣怔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然后，她就看见周蓉眼里的淡定和从容消失了，真的是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像是泄了气一样缓缓伏在了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很久都没有抬起头。
虽然她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但吕小青知道，她哭了。
旁边的男生还想幸灾乐祸地说什么，让吕小青一个白眼给堵了回去。
她的压力一定也很大吧。不遗余力地刻苦努力才换来优秀的成绩，就这样被他一句轻轻松松的话语而轻易抹杀掉。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人前优秀风光的样子，却几乎没有人有兴趣了解她为之付出的辛酸吧。
想起之前她对周蓉关于学霸这个身份的腹诽，吕小青暗自愧疚，心说我以后再也不那么想了。
她轻轻戳了戳周蓉的后背，把纸巾递了过去。
03
接到周蓉电话的时候，吕小青正一边写作业一边开着电脑看着偶像剧。
她接起电话的时候周蓉的语气丝毫不客气：“喂，小青，你那本化学练习册写完没有？我要预订我要预订，明天早上先借我看！”
“大姐，我又不是白素贞的妹妹，能换个称呼嘛？”吕小青哭笑不得，“而且我没有听错吧？周蓉你要借我的练习册抄？上次你不是还跟那个谁因为借作业的事情吵架吗？现在你跟我说你要抄作业？”
“哎呦我当然不是要抄。”周蓉说，“我是有道题不会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而已。”
“周蓉你作为成绩那么好的人居然偏科。”吕小青觉得她对周蓉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
“什么啊，说得好像你比我差很多一样！再说了，成绩再好也是凡人好吗！”周蓉在电话那边喊了起来，
“那这样，我也不一定能看明白你写的，不然明天早上你早点去给我讲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给你讲。”
“……小青同学，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刚把英语卷子做完，困死了，我要睡觉了。”
“……哦，我打算再看一集电视剧再睡觉。”
“……吕小青我看你真是要成精了。”
第二天早上她们去的非常早，解决完了那道题，周蓉又开始跟吕小青扯七扯八。周蓉说起最近学习太忙，都没时间逛贴吧了，吕小青一脸惊讶地说没想到周蓉你还玩贴吧，然后非常愉快地跟她交换了自己的账号。最后，话题一下子转到了马上要来的期中考，吕小青说班主任竟然又要按考试成绩重新排座位，周蓉调侃说那不是挺好的吗，你再努力一把就能摆脱李然了。
吕小青瞪了她一眼，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跟李然这么纯洁的同学关系都被你们这些人给糟蹋成什么样了。
周蓉破天荒地没跟吕小青再调侃李然的事情，而是表情认真地说：“说真的吕小青，你跟我也没差几名，要是你再认真一点，可能咱俩就能当同桌了。”
吕小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地说：“那这么说我还真得努力了，毕竟是一举两得的事儿。”
04
那之后吕小青就真的开始加倍努力了，午夜的电视剧不看了，贴吧也不玩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跟周蓉一比高下的这种竞争感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动力。又或者说她其实还是有一点儿想跟周蓉当同桌的吧。
然后她们就真的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同桌。
吕小青发现，当你长期跟一个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候真的会了解许多不曾了解的事情。比如说周蓉偶尔的冷幽默：
“亲爱的小青你好，我是你的新任同桌，请保存好最新的号码以方便交流和应付不时之需。”
吕小青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笑着回复了一条“保证完成任务。”
再比如说，虽然平日里她们偶尔会在课间聊天，可真正跟她周蓉做了同桌之后还是会发现以前对她的了解太少。她并不完全是别人眼里那个高冷的学霸，当然了，这一点吕小青以前就有所觉悟。可是她以前并不知道周蓉还是个会暗地里吐槽吐槽老师，评价评价同学八卦，讨论讨论明星绯闻，不想听课的时候也会偶尔开小差的人。这样的周蓉不完美，不高冷也不太正能量，但却让吕小青越发感觉到了那份真实的可爱。
原来学霸也是平凡人嘛，她想。
虽然这么想，但看着她永远都是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吕小青内心还是很坚定地认为她会一直淡定地把这个学霸当到高中毕业。
直到有一天她到了教室却发现一向早来的周蓉的座位竟然是空的。
老师说周蓉病了，要休学一个月。
吕小青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地一声响。
她看起来那么有活力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生病。
05
周蓉不在的这一个月，吕小青试着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不过可能是因为人在外地的关系，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似乎习惯了周蓉在身边的陪伴，习惯了周蓉在身边的嬉闹，没了周蓉在身边，吕小青觉得日常生活都有些乏味了。
所以周蓉回来的那天，从楼梯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教室门口时，她几乎是奔过去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激动。
“嗨。”她拍了拍周蓉的肩膀。
周蓉转过身来，见是她，微微笑了一下，“嗨小青。”
“你是怎么了？”吕小青直截了当地问。
“没怎么，”周蓉轻声地回答，然后垂下了眼帘，“没事的。”
吕小青知道她根本就没说实话，整整一个月的病假，怎么可能会没事？虽然知道她是要强不肯说，但心里还是有点涩涩的，“这种事情还想瞒着我，这么见外的话你还把我当朋友吗？”这种话差一点就要冲口而出。
当她硬生生把这些不忿咽回去的时候，心里有个想法让她自己惊讶了一下。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
午休的时候她从食堂回来，看见周蓉挂着一副痛苦的表情趴在桌子上。
“你怎么了，”她一边往座位里走一边问，“不会是……那个来了？”
“没有。”周蓉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我是睡不着。”
吕小青仔细看了她一眼。
“我的天，周蓉你的黑眼圈也太严重了。”然后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就是因为失眠去看的病？”
“嗯。”周蓉轻声说。
“可怜的孩子。”吕小青之前心里的那股复杂的情绪瞬间就转成了心疼，她拍了拍周蓉的头，安慰道，“嗨，没事儿，凡事想开些嘛，你看我，还不也是因为考试的事儿总上火，一下肠胃感冒，一下又口腔溃疡的，但是你看我还是活得挺开心的。”
周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觉得你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没有必要的知道吗，反正你再不好这个班也没人能考过你啊，而且就你现在这个水平，考上重点大学是肯定没问题的，不能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你说你成绩这么好还压力大成这样，我要是像你这样我还不得天天口腔溃疡……”
“小青。”周蓉轻声打断了吕小青滔滔不绝的劝说。
“谢谢你。”
06
高考结束之后，要好的同学纷纷结伴聚会或出游，吕小青跟周蓉一个成绩好一个人缘好，自然比别人更加忙碌。但她们还是挤出了一天的时间单独小聚。
那一天天气很好，她们在学校的看台上坐了很久很久。
周蓉拿着通知书给吕小青看，说没想到最后一次考试还是没能守得住年级前三名。吕小青说你知足吧，你看你这通知书又洋气又好看，还能撕下来一半作纪念，你看我的通知书多简约。
周蓉说吕小青你真是个话唠，吕小青立刻反唇相讥说大家彼此彼此，你不也还是这么嘴贱。周蓉望了她一眼就开始笑，吕小青也跟着她笑。
笑过之后她们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毕竟，对未来的憧憬还是无法稀释将要离别的伤感。
“以后上了大学，冬天上课的就没人给你暖手了。”吕小青想起周蓉一到冬天就怎么也捂不暖的手，就一边拉起她的手一边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周蓉。”
“你也是。”周蓉笑笑，故作正经地说，“其实我担心的是你长这么漂亮会被很多男生看上，你要小心点。”
“你看，我就说吧，你这嘴贱的毛病还是没改啊。”吕小青故意摇头叹息。
“说真的，李然挺不错。”周蓉的腔调突然严肃了起来。
“是挺不错。”吕小青倒也坦然，“不过我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
周蓉又笑：“我也没说你俩有什么呀，你紧张什么啊。”
起风了，周蓉将吹乱的头发塞到了耳后，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
“周蓉。”
吕小青看着她，终于说出了心里一直都想说的话：“我其实一直觉得，咱俩这三年没成为那种特别要好的朋友……挺可惜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还好意思说，”周蓉对她翻了个白眼，“我一直想跟你做最好的朋友的，可是你啊，一直就连个表示都没有。”
吕小青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紧紧挽住了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