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心说
又一次旅途归来，在高铁归途中，由于路程太短，我不敢睡熟，但迷迷糊糊地在睡梦中竟回忆起几年前由于经济拮据坐长途硬座的日子。那时我就算睡过去好几次再醒来，外面也仍然是前进的铁轨和后退的风景，我穷尽目光也不可能看到终点。
人在旅途，总是怀有不同的心境。我自己在出发前夜往往陷入一种习惯性的担忧和忐忑，大致就是担心行李遗忘未带或丢失、路上堵车后误了列车、有人袭击火车站、我被坏蜀黍带走等有的没的。一个人出游，这种担忧就更甚了，被害妄想演变成草木皆兵的惶恐，其实一路上多半不会发生新闻中的坏事。但若是与另一人出游，路上变多了一丝丝甜蜜的乐趣，“互相照顾”终于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成为真切的依赖和信任。与本洁出游，我虽然还是会因为担心箱子会被误拿等杂事而无法入睡，但看着他熟睡，我竟生出一种守望他的温柔之心，那种氛围亲密又安心，正是应了《天下无双》的那句台词——“原来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吃饭香。”两个人的旅途漫长也安稳。
而要想感知火车上的人和事，一个人出游更容易做到，不得已的百无聊赖让人看累了窗外，只能去注意周遭的乘客、火车某个角落正在进行的对话甚至默数行李架上的行李数量。我总是这样打发时间，试图从中寻找旅行的意义，而最终只捕捉到了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人物表情、对话以及情节。有人曾说“旅行的意义有时是找回本我”，找回本我除了被神圣的自然震撼这种方式，还可以从感知世间的平凡开始。我所在的那一节车厢是此时此刻奔驰在中国大地上无数车厢中最不起眼的某一节，在这里，孩子在嬉笑或哭闹，父母露出笑容或加以管教，这是家庭常态；男女朋友相依而坐，或戴着耳机共看一个屏幕或进行着甜蜜而关切的对话，这是恋爱常态；遇上开学季或毕业季，便会有一拨同学聚集，新同学羞怯又忐忑地与他人寒暄，老同学眉飞色舞话说当年，相聚与分别在不同的时空交叉存在，这是成长常态；陌生旅客之间因为调换座位或搬运行李聊上寥寥数语，客气又陌生，隔一会儿再试探地聊几句，终于无话可聊便各自转头看向窗外，这是人情常态。这几种常态在每一辆列车上无比相似地上演，只不过换了人物和对话内容，无休止的人流总也逃不开这几种人物关系。此时，单独出行的旅客便有幸见证这些平凡故事，而我常常是这类旅客中的一员。
我独自出行的次数不少，每趟长途旅行中，我很少与人主动攀谈，一来是旅程还不足以漫长到需要熟悉身边的人，二来是出于自我保护。但若是对方主动发起对话，我也总是礼貌应答，或者在旅程进入最后几十公里时，基于我对周遭旅客的沿途观察和基本推测进行一场友好而短暂的交流，为旅行带来一点萍水相逢的乐趣。
旅行中除了见识人间百态，其奇妙之处还在于旅行的目的地会影响这趟旅行中的一切，包括心情、眼前的风景以及与人攀谈的可能性。终点若是值得期待，比如有爱人或亲人翘首以盼、有美好风景守候，这一趟人多半怀有足以驱赶疲累的舒畅心境，与陌生人聊几句的可能性自然大了许多；但若是旅行是为了离乡远走、与爱人分别或结束休闲假期，归途中人便心境暗淡，身体竟也不自觉地疲顿不堪，精力自然也就只够望着匆匆发呆，无暇追寻与探讨“旅行的意义”了。
火车承载着由流动的生命上演的流动的故事，旅客怀着各自隐秘的心境驶向各人的目的地，去找寻各自的生活。在或长或短的旅途中，我虽与周遭旅客不相熟识也无需熟识，但我心里仍暗暗祝福无论是谁，都能有值得奔走的目的地和值得追求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