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鸭子

    别以为我说的是一只鸟,其实是一个人的外号,这个地方有两个叫野鸭子的,一个老野鸭子。老野鸭子有四个儿子,鸭一鸭二鸭三鸭四,四个儿子隔一岁一个,长的也特别像,从前老野鸭子一出门就带着四个儿子,都是高瘦的身材,脖子特殊的长,所以人们看见了不由自主的就说是野鸭子。还有就是不管河里,湖里,还是塘里,只要有鱼被他们望见,只要他们愿意就能一抓一个准,有时撒网,有时游泳,反正抓鱼就像野鸭子一样,这个外号真的就是名不虚传啊!

    说说小野鸭子吧,老野鸭子的四个儿子后来都有出息,都离开了老家,两个出国,两个当干部,很少人能看到他们了。而小野鸭子跟老野鸭子一家没有关系,住的也有十几里路远,早些年父母去世,只有两个姐姐,姐姐们出嫁剩下小野鸭子一个人。可是这个小野鸭子更聪明,他不但能捉到想要的水里的鱼,还能准确的说出在水里冒泡的鱼的种类,大概有多大,都八九不离十。这还不算,他算术算得特别溜,长大后在粮食局干会计,那是不用算盘不用笔,只要报个数,他全能立马算出结果,这种本事也是远近闻名,野鸭子长的比老野鸭子一家人个头更高更瘦,脖子更长,两只眼睛圆骨溜溜,据说从前他的生活非常好,一般人是比不上他的。他聪明,能干,也有小姑娘想跟他,他也想结婚生子,但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的一生。

    有一年粮食局被盗了,保安部门就说是野鸭子偷的,野鸭子不承认,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关了起来,十天后被放出来时他就知道冲着人傻笑了。他有两个姐姐,父母早逝,姐姐们看到弟弟出事了应该想办法救救他,可是这两个姐姐很自私,一概不管,野鸭子从此就神经兮兮的了。

    20年前我嫁到这里时,他经常到我家来,我老公说他很可怜,让我做点吃的给他,他大口大口的吃,吃完了就冲着我傻笑,一开始我很害怕,后来发现他除了笑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他只要来了,我就做给他吃。不过我在这里只住到一年,一年后老大出生42天,我就离开了这里。

    20年后重回这里,发现这里改变了很多,野鸭子我还是知道的,我有时候接送小孩子上学会碰到他。他不认识我了,但是认识我老公。昨天我老公接老二放学,在校门口有一个卖鞋摊子,我老公就站在那跟卖鞋子的聊天,野鸭子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拍拍我老公肩膀说,你卖鞋子啦?给我拿一双,多少钱?我老公一怔,知道野鸭子可怜,就买了一双给他穿,鞋子换好之后他还知道把那双破烂不堪的鞋子扔到不远的垃圾桶里,然后跟我老公摆摆手又消失在人群里了。

    老公回家跟我讲了这件事后叹息这说:要是不被人无缘无故的关起来,今天买鞋子给人穿的应该是他!本来他应该好起来了,闹非典那年,因为他到处走又给抓起来关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据说关他的那个领导今年才被抓起来了,因为跟黑帮有关,正好赶上打黑除恶,看来恶人还是有恶报的。

    野鸭子今年大概应该有将近60岁了,还是20年前我看到的样子,有时候我会在河边看见他,冲着水里自言自语,有时候傻笑,有时候看到他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吃东西,荔枝桂圆之类的,都是好东西,回家我老公说他不吃差的东西,都是好心人给他的。两个姐姐家儿子女儿都长大了,可是不允许这个舅舅登他家门,说是晦气。去了就拿棍子追他出来。现在他应该有政府补贴,从前有一个当警察的亲戚,应该是他给帮着办的。他经常会照顾他一下,那两次被关也是那个警察亲戚知道后给打电话放出来的,可惜他年岁大了,几年前就死了,现在就是剩下这些好心人了,能帮的就帮一下,可是年轻人几乎没人理他。

    老野鸭一家人已经远走高飞了,小野鸭也老了,可惜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被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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