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个人,是需要缘分的,遇到一本书,是需要缘分的,遇到一部电影,也需要缘分。这个人,这本书,这部电影,好像是那样一朵在春天里下过雨才凸现的花,那种浅蓝色,很小的花朵,开在葱葱笼笼的三叶草里面,而我就在那个低头的一瞬间发现了她,我相信在时间的消磨里,她就是在这里等我的。
在日本,吉卜力工作室是鼎鼎有名的动画电影制作中心,宫崎骏天马行空的奇幻世界散射着难以掩映的光彩,高畑勋却是平淡的、琐细的,像是清清的流淌在山间的小溪水那样轻描淡写。
《岁月的童话》,是高畑勋1991年的作品,由一部漫画改编而成,以一个小学生为主角讲述六十年代的小学趣事,因为情节的淡化,所以这部电影更像是散文,或者诗,而不是故事。
有多少经历是不会忘记,当你在人潮汹涌的城市里行走,不断的相遇又分离。每一天都不一样,遇见相同的自己,这是不可能,就像没有人能两次踏入相同的河流,头发又长了一些,样子又瘦了一些,原来时间从不为任何的事情而停留,留下的只是我们的心。
如果给我十天的假期,我会怎样利用呢?可能我会去丽江,会去乌镇,去那些听起来很美的地方,也可能我只是懒懒的在家里好好的睡觉,看电影,上街。我想我并不会去乡下,因为我,既不是吃腻了玉盘珍馐要调整口味的大款,也不是找跟农村建设四化的热血青年,我只是个城市里的流浪者。
拥挤局促的东京,窗明几净的高楼大厦,不绝于耳的汽车轰鸣,镜头抓住一双正在敲击键盘的手,随之而来的又是焦躁喧闹的办公室:电话铃声不厌其烦的响,桌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文件夹,堆满烟头的烟灰缸,紧凑的办公桌以及来去匆匆的工作人员。妙子,这个回忆的主人公,一个二十七岁的女孩子,她出场了,她说想有个假期,去乡下。妙子的上司不理解:“我原以为你要求十天的长假,一定会去海外旅行呢,原来你是要回山形县的乡下”。为什么是乡下呢?妙子说:“我从我父亲那辈开始,就是生在东京,长在东京,我很羡慕有老家在乡下的朋友们”。所以在小时候,妙子她就恳求家人带她去农村,那时候本来满心欢喜的要与奶奶展开一段热海之旅,却因为新鲜所以连洗了多个浴室而晕倒在罗马浴场,所以未及体验的乡村旅行无疾而终。有时候就是这样吧,总有一些愿望是没办法达成,于是它们会牢牢的长在心里面,在时间的催促下疯长。因为没有去过乡下,所以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一定要去一次乡下的。
火车在夜晚行驶,旅客们都睡下了,车厢因此显得狭长而安静,车窗外眨眼就掠过去的亮光,由于车轮摩擦铁轨发出的轰隆响声也变得愈益微小了。这个穿着套头衫,梳着长辫子的妙子就坐在车厢靠窗子的位置上,一个人坐着,儿时的记忆逐次浮现了出来,那是一群十岁大的小孩子,他们追逐打闹着,他们从妙子的身边过去了,又在车厢的尽头消失了,那其中有一个便是小时候的妙子。一个身穿着小裙子,头戴着花发卡的小女孩,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妙子说:“我这次并没有打算带上那个小学五年级的我,可是一日唤醒了这位十岁时的我,可不是轻易可以赶走的。”这个十岁妙子在浴场里晕倒过,那个年纪的她生平第一次吃到舶来的水果——菠萝,发现那实在是难以下咽的东西。她在生理期时被男孩子取笑,还因为任性而挨了父亲的巴掌,并且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分数的除法是怎么回事……画外音说:“青虫不变成蛹,也就没有漂亮的蝴蝶……对那一段的回忆留恋最深的是不是我的蝶蛹时代又再度降临了……我确实感到与几年前大不一样了,我的朋友们,还有我确实比男生更活泼,更有生气。我们开始起飞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或许仅仅是努力而忘我的挥动翅膀而已。五年级时代的我所纠缠不清的是检查自己的过去,重新调整翅膀的力度再试一次。”妙子在她去乡下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大龄未婚的女青年,又刚刚拒绝了一个求婚对象,所以说,她的蝶蛹时代又再度降临了。
在乡下的这段时间里,妙子对这个这个放弃了城里的好工作而致力于农业的青年俊雄一直不乏好感,可总是狠不下心跟他在一起。也许就是俊雄妈妈说的那样吧,妙子是东京人,是要用头脑决定的。“无论你是人鱼、半人鱼、还是人我都会一直喜欢你”。五岁的时候我没遇到我的金鱼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说,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金鱼公主,可是一定说不出这样的句子了。可能在小的时候,才离自己的内心更近一些,才知道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虽然大人说那个时候的我们心智是不成熟的。后来一天天的长大,一点点被规约,于是我就知道了我该想要的是什么,因为我开始用头脑来想问题。
在很多年以后,妙子依然记得五年级那一年发生过许多故事。这些故事里面有一个广田君。十岁的广田君问妙子:“雨天、阴天、晴天,你最喜欢哪一个”,妙子说:“我喜欢阴天”,广田说:“我也是。”然后他们分手,那是冬天吧,妙子的围巾都因为着了她喜悦的情绪而跳跃起来,那个街道也变得沉寂了,因为那时候她心里在想着的只是那一个人,所以两旁只剩下了墙壁和路灯。
这些故事里面还有一个阿部君,一个总是脏兮兮的,流着鼻涕的插班生,而且他总是恶劣的回应着妙子的善意。他们在街上相遇,原本也还齐整的阿部君总是在见到妙子以后就呈现出了邋遢的面貌,他恣意的扭曲自己的脸部的神经以作出愤恨不屑的表情。他和她在街上这一次偶然的见面,他还是故意撇着腿,摇晃着走掉了。
当妙子要离开乡下和大家道别,当妙子要和俊雄道别时,一个老头慢吞吞的上车,等他上了车,火车也开了。坐在回城的火车上从老人的收音机里传出都春美那首“爱是花,你是那种子”,这时是明丽的白天,天空很清澈,妙子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的坐在窗边,只是这时候,因为妙子没有机会和俊雄告别,就留成了一个遗憾,这个留在心里的遗憾逼着妙子作出了回头的决定。最后,妙子在最近的一站下了车,赶上了返回乡下的列车,红色的列车驶过蓝天白云,驶过田野,驶过树林,再次到达山形县,妙子匆匆的奔出站台……
生命本来只是时间馈赠的一个段落吧,所以生命是一种前后相继的存在,而不是某一刻孤立的存在,前一秒钟的决策总是在影响着后一秒钟的动作过去的总是氤氲在现在的空气里,所以生命里便有了那如许不可名状的吉光片羽,那便是我成长的轨迹了,那么尽管我还在并将一直在遥远的路上跋涉,还是会永记心中不忘。所以才会在照满夏日的阳光里,透过树叶的缝隙,认出了那个曾经飞过操场的蝴蝶,那是生理期的事情被男生了解到,妙子和慧香在倒垃圾的时候被男生取笑,那时妙子很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