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快开始的时候,我又重蹈上一学年养成的习惯,大力整顿平日里空间发表的各种心情记录。算是一段时日终结后的自我回顾,并由此期许自己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但删删减减,总有许多记录因为背负太多记忆,而使我下不去手。索性将它们一一找出来,copy到一个文档里面,达到两全。
这些年一路走来,身心都得到了成长和历练,从字里行间自可看出一二。如今虽已是成年,但我自感仍是动荡的活着。即便身体平日过惯了庸淡的生活,做一些重复或无多大意义的事(诸如白天上课、睡觉、上网,偶尔加入室友游戏的行列),心里却总幻想把人生中的各种离合苦难、惊险刺激体验个遍,才肯罢休。偶尔想到深处,甚至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弄得身边的人跟着惶惶不安。
为着这份心性,我的确也做了不少傻事。但细细回味起来,二十几个年月里,除了刚升高中那会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之外,大部分时间我不过写照了“我从不肯规矩的活着,却规矩的活了这么多年”的生活。想来有点失败。我总觉得,太规矩的年生,未免索然无味,特别是对于青少年来讲。所以在早些时候,对即将远行的路,有了点看法——前路深浅莫测,必有诸多非难始料不及,但意外之事也是呼吸其间。路途过于平坦,未免苍白,终究不是我愿。
说到底,不过是我骨子里太不安分。
我一向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至少内心是这样。这点熟悉我的朋友再清楚不过,却也拿我毫无办法。在整理记录的时候,珊气我太夜的习惯尤其令我印象深刻,还有其他许多的朋友,为我的种种担着一份心,我非草木,素日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一直留有一份歉意和感恩。但总的来说,眼下的年生,以及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收住这份心性。曾有一次,为了验证是否真如文字里所说的酒醉后就会人事不省,等酒醒后又会把醉酒时发生的事统统忘光,大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我又愣是逼着自己喝了不少的酒。结果那晚小白鼠没当成,险些被我整成了死老鼠——整个晚上,我的肚子都胀得难受,害我坐在椅子上连连换姿势缓气,最后硬生生坐坏了一把椅子,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好在后来吐了个干净,否则非憋出个胃出血不可。另有一次,为了编一个关于女人和高跟鞋的小故事,那段时间每次上街,我都会下意识地盯着穿高跟的女性看。有次愣了神,差点就撞上走在前面的女孩。是对方一个转身,一个白眼才把我给杀回了现实的,但当时面对那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我却不知怎办才好。唯有笑讪讪的,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加快步子走到她的前面。偏偏那段路又是直路,没有任何岔道,害我一路下去如芒在背。
后来在电话里,我把这事当谈资讲给亓维听,本以为他会觉得好笑,谁知他回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干的傻事还少吗?”他只觉得稀松平常。
要不是山遥水远,他在汕头我在广州,我肯定立马扑过去。
诸如此类,不在少数。
假期我们都在家的时候,偶尔我会叫上他, 一起到附近爬山。从家走到附近的山林,大概需要40分钟。通常除了岁末和清明扫墓那天,山上才有人烟存在,其余时候就跟荒山野岭差不多。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山虽不高,各种果树林木却长得相当繁茂,不过蚊虫蛇鼠也是齐集天时地利人和,在林间横行霸道多年。每次出发前,蚊虫叮咬类的药油均是首备。
某次,我向亓维和许哲提议:“要不留在山上过夜?”
“住哪?”他问。
“有帐篷。”我拍了拍背包示意,“我连位置都选好了,至于方位,是坐北朝南还是临溪而建,到时看着办。”
“那其他的,早餐晚餐这些,还有晚间一片漆黑,说不定有什么危险,怎么办?”看得出他们还有些顾虑。
“不怕,这些包在我身上。”我在一旁鼓动。万事俱备,就等他们服下定心丸了。
“嗯,那我要先想办法瞒过我妈啊。”亓维说。
我打了一个响指,心里偷笑着奸计的得逞。
许哲那边好说,至于亓维,最后他编了个到朋友家过夜的借口搪塞。我清楚,他是不想他母亲担心,但又有意成全我的胡闹,这才想了这么个不太高明的办法。而我,一来因为母亲开明,只要我将事情的前后来去说仔细,叫她放心,一般她不会为难我;二来,偶尔我性格也很倔,铁了心要做的事,任凭母亲如何劝说,仍然一意孤行。此外,也是因为我不想欺骗她。从小到大,对母亲我少有扯谎的时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而我眼前这个又是我最为亲近的人,实在没那个必要。就算事发当时没说,过后在电话里我也会补上。
其实,亓维的母亲担心是有一定道理的。潮汕风俗名目繁多,迷信之风也是盛行。尤其一些偏僻的乡镇,每到阴历初一十五,或遇上什么特殊节日,焚香祭拜神灵的活动非常兴旺。在这里居住,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大饱口福,吃遍各种有名的潮汕特色小吃,以及各种海产品。但坏处也是有的,其中之一便是倍受迷信熏染,特别是父辈以上一代。据我了解到的,这些人里头有得了较为顽固的小病疾的,从不肯轻易上医院,反倒是到寺庙走动的时间多些,心念着对神灵膜拜再虔诚些,便可求得安康。以前在家,闲来无事我也会到庙里瞎逛。有一次在家附近的寺庙,我就亲耳听到一个老婆婆对同来烧香的熟人提到她的病,说是问了几家门诊都好不了,于是打算从这庙里弄来香灰,和在水里服下。我不知道她回去后是否有照做,然后嘴里一边还念念有词,不过怎么说那都是老一辈人的事,让我觉得甚为滑稽的,是我小学时的一个玩伴,前不久听说成了他家那一带的“太子爷”。后来有幸看到别人为他录制的一个录像——有乡人带着供品来求一场法事,他便挥舞桃木剑设坛作法,嘴里头同时念着一大串连我听了都觉晕眩的经文。我一下子就傻眼了。印象中他语文不算好啊,貌似还被老师抓过几次背诵,怎么眼下的背功如此了得,甚至还学了一手“口中吞火”的活?这真的是验证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的古语,而我和他,更是有好几年未见,想来也是沧海桑田了。
亓维说:“他会的不止这些。偶尔他还要到邻村,跟另一位被奉如‘神之子’的人切磋论道。”
“那他平日在家干啥,总不会都在作法吧?”
“不知道,或许……就端坐在案台上……吃着别人拿来的供品,接受膜拜,哈哈。”我不死心:“如今他已经是太子爷了,和神灵可谓平起平坐,那他在俗世里还有没朋友?”
“这个嘛,下次有见到,你自己当面问他。”
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有段时间我跟他处得很好,常常跑去他家附近那一带玩,也一起抓过蚂蚱斗过草根……越想我越觉得有味,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小时候没开罪过他吧?这万一某天他想起来我同他吵过架,降罪于我,那我岂不是命不长了?亓维极度的鄙视了我一眼:“人家现在是太子爷,整天忙着作法事,哪有那闲工夫。更何况他还是个人。”
也对。而且说到底,我心里对这些也无多大敬畏。我总觉得,若世间真有鬼怪,那它们顶多是夜里光明正大的出来吓唬人,让你冒一身冷汗而已;比不得职场上某些人,光天化日里却干着暗渡陈仓之事。鬼比不得人可怕。
话说回来,在这样的背景下,灵异很难只当回传说。而附近山上,恰恰随处可见人家的祖坟。这万一上山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沾染上一身秽气,得一身怪病回家,那还了得?况且夜间山林难免有毒蛇、山猪出没,这一来又是一个安全隐患。也难怪亓维的母亲不放心了。
不过我要是因为这点小事省心那就好了,更何况,我当初选址选的就是在人家祖坟边上。帐篷背靠一间破屋子,在帐篷左边,大概三米远的位置有个小斜坡,斜坡下面就是某人家先祖的坟。
当然,这个事先我谁都没告诉。
星座书上说,射手爱幻想,爱冒险。我不信星座,不过这点倒也可取。
那天抵达山上后,已经快正午了。来不及多做休息,我们就开始搭帐篷。但由于先前不知地面潮湿,且有许多腐烂的荔枝招惹的密密麻麻的蚁群,所以在搭帐篷之前,我们在附近割了好多芭蕉叶铺在地上。虽然麻烦了点,不过后来从照片里看起来,反而觉得多了几分山间的清雅在里面。在他们割芭蕉叶时,我就负责生火烧水,再把寻来的芭蕉叶齐整的铺在地上。等到搭好帐篷,水也开了。吃了桶装方便面。
下午的行程没有明确安排。所以休息好之后,我们便到附近一条小溪去抓鱼。溪水不深,浅的地方水刚到脚踝,最深处还没没膝。以往来这里,我都会迫不及待跑下去抓鱼。这可是我小时候常常干的事,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但那天似乎运气不佳,把小溪来回寻了个遍,连条鱼影都没见到。好在带了钓钩,湖边垂钓,也是一桩美事。小溪往下是一个湖,具体来说是个水库。记得小时候有次水库干涸,湖水不到1米深,远远望去整个湖都塞满了人。无论长幼,都光着身子一脸专注的在摸鱼。也因此,我知道湖里的鱼种类多为鲤鱼。
想要垂钓,找鱼饵又要费一番功夫。前前后后挖了好久,搬了为数不少的石块,蚯蚓也没见着一条。后来挖到一条极其瘦小的,许哲和亓维貌似有点兴奋过头,抢着要和它合影留念。他们把它丢在一次性杯里,也不顾人家反不反对,先给它拍张大尺寸的全身照再说,然后每人再单独和它合影。他们甚至还在为合影时该做出什么动作激烈地讨论着,而索性把我晾在一边,也不管我是否已经不耐烦了。
“你们有完没完!”迫不得已我朝他们吼了一声。那副商讨国家大事的认真表情瞬间在他们脸上凝固,两秒钟后,继续埋头挖蚯蚓。
再找了一段时间找不到后,我说:“不然用番薯算了。”这也是我从小时一个很要好的玩伴那里学来的,鲤鱼正好这口。以往钓鱼,除了用蚯蚓,我还用过虫子、虾米、粗糠和米粒捏成的饭团、半熟的番薯块、榕树籽,除了榕树籽没能钓上一尾鱼(因为一开始他是教我用来钓小河蟹的),虫子、虾米太麻烦,其他几样我是屡试不爽。在征得他们同意后,我们每人拿了一团番薯就各就各位了。但那天所有的鱼似乎早吃撑了,包括后来饵料全部换成了蚯蚓,也没一条肯赏脸咬上一口。后来我觉得再等下去也是白等,干脆扔下鱼竿,跑去摘油甘——一种水果。
装了满满一袋子,自己在那里得瑟。
回帐篷时,要路过一段芒草长势凶猛的路段。那天在走到那里时,我突然听到“嗖”的好大一声,随即不远处就传来了猪叫的声音。吃了一惊之下,我立在原地不作声,眼神不忘扫视四周,寻找木棍一类的东西。在确定没危险后,我才赶紧喊亓维他们过来。因为我是提前回来的,此时他们还在湖边做最后的奋战。边喊我边掰开草丛走过去,一看,地上明显有被山猪拱过的痕迹,但山猪早已没了踪影。那点兴奋与吃惊,很快也跟着鸡皮疙瘩一起没了。
黄昏将尽,我们用山泉水煮粥,同时燃了三块蚊香,预备了大捆的柴火。大声谈话跟亮光能有效地驱退夜间在这里活动的兽,柴火预备多点,也能省去次日捡柴的辛苦,可谓一举两得。等到了晚上,我们开了啤酒,围坐在火堆旁聊侃。玩了一天,又喝了点小酒,人很容易就乏了。于是,他们也不管这会儿是枕着星光还是枕着人家祖坟,倒头便睡。我因为本来就睡不实,加上晚间山上寒气又重,帐篷内又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过不久睡意袭来,也睡着了。
一闷一寒之下,一夜却也无梦。
早上天还灰蒙蒙时,我就爬起来走到溪边洗漱。一边刷牙一边看日出,湖水波光荡漾,空气清新怡人,心里也是美美的享受。回来时发现亓维还在睡,二话不说抓起相机乱拍他睡觉的死相。转头去看许哲,他蹲在火堆的灰烬边生火,结果一清早弄得灰头土脸,跟个山间野人有一拼。
临别时,许哲在坟前拜了两拜,感谢墓中人一夜无扰的照顾。
我自从回来后,又在重复或无多大意义的事之间动荡的活着,然后在某个时段,再弄得身边人跟着惶惶难安。和往常无两样。在宿舍,偶尔大半夜不睡觉,搬了张凳子到浴室里呆坐,一坐一个多小时,理由可能只是因为听到以往常常单曲听的一首歌,想起一些不堪的往事。然后在情绪很不好时,打个电话给亓维,又在刚接通时立刻掐掉。我一共打了两次,两次都是我在心情极度不好时打的。当然这事我从没跟他说,或许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大半夜神经质的打电话给他,一句话不说就挂断了……说不定他又觉平常无二了?
亓维这个人很好的脾气,也愿意听我胡扯。有时候,我跟他大讲特讲我的某些想法和决定,多半他会摇头说我不安生、不让人省心。但我所想的,他既没说赞同也不说反对,相反,有时还会与我一起“为非作歹,沆瀣一气”。一生能有这样的朋友,我知足了。
《止水之下》原是Brian
Yuzna导演的一部惊悚悬疑片,初见这个片名时,我便喜欢上它了。我觉得用它来形容我的生活再恰当不过。平静如镜的湖水之下,没人知道是一如既往的阒静,是汹涌澎湃的暗流,抑或是两者都有。但那些又是真切存在于我生命中的,是我血液里的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一辈子顺风顺水到老,对我有足够大的吸引力;但一想到人生苦短,我就无法再许诺自己一生太平。
就在前不久,听一个朋友说要去西藏。他怕我误会,特意告诉我说,“我不是跟团过去,而是搭车到成都,再自行骑单车过去。”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一段轻松的旅途,不过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说计划在一年后。我早有些迫不及待。
心已经在路上。
——陈仲宏
1、文字风格潜移默化中也许有了定位,不过还没明确定位。要说的话,最近倒是看了几遍《撒哈拉的故事》。另外我自己也感觉得出,每隔一段时间我在文字里叙述的口吻会有所不同,跟平时的自己也不同。这是止水之下。是流离,不是我。
2、一开始想写小说,结果可能写成了叙事散文,但绝不是纪实文,所以别误会,尤其被我“不幸言中”的朋友,可能本人看了都不识庐山,那就做一回歇洛克家的吧。另外看女人高跟鞋这段纯粹扯淡,也别误会,哈哈。
3、正文五千几字,适合夜间失眠者。<本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