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栓是个“丑角”,所谓丑角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唱喜剧让人发笑的演员。
八几年的时候,各村娶媳妇生孩子有钱人家庆祝的方式就是请台大戏唱几天。村里男女老少一起乐呵乐呵。
正栓是个受欢迎的演员,那时他有三十岁左右,个儿不太高,看起来却精神抖擞。“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他常常在戏中唱唐成,一个搞笑又爱民的芝麻小官。
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他的名字,直接叫他唐成。生活中的他也是个大大咧咧开朗活泼之人。
正栓有个不太漂亮的老婆,老婆个儿低低,有点中年发胖,在家带孩子养猪喂牛种庄稼。
那年头唱戏是个不错的职业,有固定的工资,随时变换工作场地,如同全国各地旅游一样。唱戏又是个轻松的活不需要风吹日晒的劳作。所以正栓与老婆比起来就年轻了许多。长年的分居生活和生活的差距,让正栓心里很孤独很郁闷,心里也开始慢慢疏远自己的老婆。
唱花旦的姐姐长得眉清目秀,就是皮肤不太白皙,但打扮起来也是很漂亮的。花姐姐性格开朗,与正栓戏里扮夫妻。戏外也聊得投机。人的感情泛滥起来就像两个不规则的图形有太多的机会和边际相撞。
可是两个人都有家庭,要来一场光明正大的结合,要伤害多少人,要有多少人付出眼泪。特别是双方的孩子,都将受到心灵的创伤。
两个三十多岁的人竟然无视一切,为当时的爱情来破坏两个完整的家庭。
那个秋天的晚上,正栓找妻子摊牌了:“六妹,对不起,我不想过这样平淡无味的生活,咱们离婚吧。两个女儿一人一个,家里钱财是你的,房子是我的。”六妹早料到有这一天,但要真正面对这件事,离开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老公,心里还真是很难接受。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栓,你再考虑考虑,我们十几年来从没有吵过嘴,虽说生活平淡,但也很安稳。咱们分开了,苦的可是咱们的孩子。你以前的事我不再过问,从今后和她断了联系,咱们好好生活好不好?”
女人在婚姻中大多都是弱者,因为孩子是女人的软肋。母亲可以为孩子付出生命,与生命相比正栓对六妹这小小的伤害何足挂齿。
正栓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半天也没说话。女人面前的垃圾桶里已堆满了擦拭眼泪的纸巾。她走到正栓身边扑通跪下去,一头扎在他怀里:“栓呀,都是我不好,没打理好你的生活,可我是孩子们的亲妈呀!我不离婚不离婚!”正栓看着苦红了双眼的妻子也流下了眼泪。
正栓和花姐姐在戏里演过《铡美案》,花姐姐是他的小公主,迷得他神魂颠倒。妻子的哭泣曾戳动他的内心,几次内心挣扎想要回妻子。但感情的天平最终倾斜,最后选择的仍旧是小公主。他也落了个铡下之鬼。
如今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可此刻的镜头多少有戏里的影子。这个结果会不会也像戏里面的一样?
那天花姐姐来了,她离婚了。她的到来给正栓一个决定性的选择:抛弃妻子!我的公主为我付出了家庭,我也在所不辞。
雨刷啦啦地下着,六妹带着小女儿离开了这个家。五岁的小女儿拉着妈妈的衣角:“妈妈,下雨了,我们不出去,到屋里找姐姐,找爸爸,呜呜……”六妹脚步像个老太婆一样蹒跚,雨水浇湿她的衣服和头发,她不时地回头看。那曾是她的家,怎么眨眼间就是别人的了,想不通呀!想不通……
大女儿挣脱父亲的怀抱,跑过来连跪带爬的抓着妈妈:“妈妈别走,你不能不要我呀,呜呜……”不知道何时乡邻们都聚集过来,给他们撑起雨伞。多少人都红了眼眶。
这个倒霉的天气把一家人冲散了。
爱情有着虚伪的本质,爱的时候死去活来,不爱了就无情无义。
正栓和他的小公主结婚了,两人如愿以偿。秋去春来,转眼几年过去了。两个人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孩子是婚姻中的纽带,这话一点都不假,正栓爱他女儿,花姐姐疼她的千金,矛盾一天天多起来。
一年春天正栓到外地去拍戏,花姐姐在家打理家务带孩子,她给正栓十七岁的女儿找了对象,得到几万元彩礼钱。又火速卖了正栓的房子得到大几万元。之后带着她的女儿无影无踪。
正栓没有挨戏中的虎头铡,却被现实的铡刀铡得伤痕累累,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不太漂亮又憨实的六妹。后悔起来,人呀,只有失去时才想起那个人的好。
几年的时间好久好久,六妹终于回来了。尽管正栓现在一无所有,可他整个人是六妹的,她依旧开心。她能干,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房子新的家。
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正在拍全家福。艳阳高照,春意盎然。
大浪之后,一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