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8日 Lee公子 摘自《混乱》(英)蒂姆·哈福德
这个案例很有意思,是一个反直觉、反常规、创造性解决问题的例子。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位叫汉斯·蒙德曼( Hans Monderman)的荷兰交通工程师被派到奥德哈斯克村,解决当地的一个交通问题。当地两名儿童被汽车撞死了,蒙德曼通过雷达测速仪发现车子穿过村庄时行驶速度太快了。他首先考虑了传统的解决方案一交通信号灯、减速带或者警示标志等。但蒙德曼心里清楚,这些方案造价高,效果也不够好。交通信号灯、减速带等控制手段往往还会让司机感到不耐烦,不但不减速反而加速通过。
蒙德曼决定另辟蹊径:既然这条路经过奥德哈斯克村,它就应该具有乡村道路的风格。蒙德曼移除了现有的交通标志,他不喜欢它们。有一次,蒙德曼与作家汤姆范德比尔特( Tom Vanderbilt)一起开车穿越荷兰,途中遇到一座桥,蒙德曼看见入口处挂着“您即将进入大桥”的标识,觉得多此一举,挖苦道:“难道人们不知道这是一座桥吗?”蒙德曼认为,交通标志的作用是提醒人们不要超速,但是人们已经对随处可见的交通标志产生了免疫能力,在他们眼里,警示标志只不过在提醒自己正在公路上——这是汽车的天下,公路上的一切都得臣服于汽车。蒙德曼希望奥德哈斯克村的这条路能够形成自己的特色,能够成功提醒司机他们不仅是在公路上,还是在一个村子里,这里有玩耍嬉戏的小朋友。
下一步,蒙德曼拆掉了柏油路,在原来的位置上铺上了一块块红砖,隆起的马路牙子没有了:马路直接通向人行道。如果司机愿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把车子开在人行道上溜达,不过应该没人有这个胆子。在以前,司机们总是蛮横地闯进村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开车,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村子里,一不小心就会撞死人。现在他们不敢了。现在他们面临的路况十分复杂,不得不全神贯注。在新的马路上,司机们很难分清楚哪里是车道,哪里是人行道,哪里是孩子们玩耍的区域,以前专属汽车的马路变成了一个司机、行人、孩子的“共享空间”。汤姆范德比尔特认为蒙德曼的策略不是让道路变得更加规范,而是人为地将路况复杂化,让司机们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不得不集中注意力、保持警惕。估计厄尔维纳也会认同蒙德曼的方案:刻意给司机制造小麻烦,反而会减少交通事故。
正如伊诺所说,当人们摸不着头脑时,就会警惕起来。当路况变得更加复杂时,司机们变得警惕起来:经过奥德哈斯克村时,他们会踩刹车,慢慢通过。蒙德曼的测速仪再也没有捕捉到超速世界范围内存在一小部分交通规划师,他们一直反对采用传统手段—红绿灯、公交车专用道自行车专用道、人行道的隔离栏杆、随处可见的警告标志等—去减少事故,改善交通。蒙德曼属于他们中间的领军人物。传统的策略总是希望给司机提供更多、更清楚的指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位于荷兰德拉赫滕镇的罗卫普勒十字路口,曾发生很多事故。这里经常塞车,不耐烦的司机们经常抢绿灯,见到绿灯就拼命加油提速。罗卫普勒十字路口一侧有一个购物中心,另一侧有一个剧院,行人也经常穿行于十字路口,因此事故频发。(在城市里,大约一半的交通事故发生在交通信号灯附近。)蒙德曼再次施展魔法,创造了“喷泉广场”。他拆掉了所有交通标志,在原来的位置上修建了一个广场,上面建有数个喷泉以及一个小型的迂回交叉路口,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可从这里穿过车流但是少有路标。除了从四个方向穿过广场的车流,它看起来更像一个行人专用区。行人和骑自行车的人还像以前一样过马路,但现在没有交通灯来保护他们,这听上去很危险,调查显示当地人也认为如此。“喷泉广场”看起来令人不安。司机、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然而,“喷泉广场"奏效了。虽然车流还是比较缓慢,但基本不会堵死。通过十字路口的汽车数量有所增加,但拥堵已经改善。“喷泉广场”比起之前用交通信号灯的十字路口更安全,事故发生率下降了一半。为什么?正是因为“喷泉广场”提高了人们的警惕,让他们更加小心,因此才更安全司机无法预测路况,比如会不会有骑自行车的人突然挡在面前,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地开车。喷泉广场让人感受到了来自交通的危险,但又不足以构成生命威胁。缓慢的速度可以让司机、骑车的人和行人进行眼神交流,相互理解,而不是将彼此视为障碍和威胁。当记者参观“喷泉广场”时,蒙德曼以身试险:他闭上眼睛后退进入车流,然而车子从他身体的两侧开过去了,没有一位司机冲他按喇叭在蒙德曼的设计里,司机绝对没有机会切换到自己习以为常的那种漫不经心的驾驶模式。复杂的路况迫使他们全神贯注,既要好好开车,又得留意其他车辆和行人。一片混乱的“喷泉广场”成功拯救了事故频发的交通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