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系列之二   

                  无人区

        走进黄荆老林探区，你才会真正体会到四川的山水之美与交通的不易。记得当时刚到古蔺，队上接车去黄荆镇，那山路十八弯，越转越高，越来越陡！同车的一位女职工没走到一半路程，就被车来回旋转，甩的大吐特吐。我这个走过沙漠，越过戈壁，登过天山的勘探老人也是被这旋转曲拐绕的晕头转向。县城到黄荆镇四十多公里，盘山公路竟绕了两个小多时，关键是海拔上升了一千多米，到镇上下车我感觉气有点不够喘，这里的海拔已经1680米。

        我们的石油勘探就要在这如此高原森林区进行！

        哦，还是简单介绍一下黄荆老林，黄荆老林地处云贵川的三省交界，是乌蒙山余脉所在。主要集中于四川古蔺县黄荆镇附近，平均海拔1500多米。典型的丹霞地貌。是迄今为止世界同纬度地区唯一保存完好的亚热带原始常绿阔叶林区，被誉为北纬28°线上最后的处女地。清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川黔两省于此勘界，将这方圆几百里地划定为“官山”，不准开垦伐木，“永远封禁”，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仍保持其原始状态。故才有后世的——黄荆老林。

        走进勘探区黄荆老林，古木参天，林海无垠。从海拔一千六百米绝壁悬崖下看，浮云在林海上空飘浮，宛如仙境。阳光照耀云层，或光芒四射，或聚如佛光，真的美轮美奂。有道是无限风光在险峰一点不假。那八节洞，情人桥，瀑布群，红云湖。嘿，美！监督工作给我们借检查为由游山玩水提供了方便。那叠叠的瀑布群，隆隆声响，惊心动魄。那蜿蜒的八节洞，情人桥，曲径通幽，情深意长。而嫚妙的红云湖，真正叫高峡出平湖！当我们来到红云湖边，真的被美所折服。水面宽阔，整个湖面碧蓝清透，一股白气缭绕湖面，沿岸芦苇水草丛丛。也许是千万年的竞择，水中岸边水草叠叠层层，呈一个个半椭圆状排列，甚是唯美壮观。一千六百米的高山悬湖，它的出水口是个深不可测的窄窄峡谷，隆隆的水声从深处传来，惊人魂魂。远远望去，峡谷陡峭耸立，山崖古木参天。哦，那下面八节洞的瀑布群，或许这儿就是它的发源地吧。

        离题万里了，此我不是想说黄荆老林的美，而是要说黄荆老林无人区的险。说我的故事----

        真正行走林区勘探检查，才让我觉得来时上山的路真的是通衢大道！咱们探区接近无人区，小队勘探布点，打井放线放炮的布线地方根本无路可走，整个工区都是密林兽道，车子根本无法通行，只能把人和设备送到山里村庄的泥路尽头。剩下的就是人拉肩扛。山里沟壑遍地，一个布点到另一个布点，虽然不远，但往往要穿沟越岭好几里，每天看着我们的员工背着沉重的设备汗流如雨的翻山越岭，真的心疼。然而国家需要油气，只能让辛苦变成为励志的人生动力！

        那天，我们四个监督出行检查，此时施工区已经接近黄荆老林的核心区域——无人区。司机把我们几个送到接近无人区的村庄，因队上要用车，就返基地而去，约好晚上此处接人 。我们几个拿好水壶干粮与用品就进入工作状态。林密安静，阳光从树头缝隙中射进，雾气中的光线煞是美丽。不远处几只锦鸡安闲的在草地上寻找食物，他们见人并不害怕，见我们靠近只是略飞一段距离，落下后又低头咕咕找食。   

        我们几个安闲的检查着，边走边聊天。我说，古蔺是红军长征的经过之地，附近不远就是赤水河，当年红军血战土城，四渡赤水，就是纵穿黄荆老林到达太平古镇的。我还给他们讲了个故事，贺龙的红二军团当年进入黄荆老林迷了路，几千人在里面转了一天一夜才转了出来，接着就是二郎镇遭遇战，红军赢了，那个郎酒喝都喝不完.....。

        我们几个嘻嘻哈哈说笑着，已不知走了多远，突然前面的刘工说，“怎么没有布设点了，是不是我们走出测线边缘了？领头的任总说，不会吧，这儿应当是工区的中心，附近应当有点，再走走，说不定就能看到点了。转眼，已是午时，大家都累了，于是坐下开饭休息，找不到点，原路返回得了，此时并没有人去想迷路的后果。然而，就是这个不想几乎害了我们的性命。

        饭后休息，老天不给脸，一场大雨劈头浇下，林子整个黑了下来，林森树大，本身就是避雨伞，雨，我们并不害怕。大家跑了一段，找了几颗树头茂密，互相拥抱的大树下避雨。滴滴答答个把小时，雨过天晴阳光又从树缝中射来，一切还是那么美好。

        该回去了，否则赶不上车了，我们几个收拾收拾准备返回，突然刘工说就是找不到坐标点。季工说：“雨前就没有做标点，这下雨躲雨又跑了一程，大家赶快附近找找”。于是我们几个分别附近找点，结果无果。大家都有点着急。 “手机也没有信号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我打开还在放音乐的手机，果然没有了信号，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信号就意味着我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无人区。这黄荆老林可是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高原，山峻壑险。一旦与外界失去联系，凭着我们的个人能力，后果真的不敢设想。

        天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三个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个个脸色严峻。天色已晚，林海茫茫，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要担心，我的手机上有指北针，只要有方向，我们就能走出去。”我安慰他们几个。可就在我打开手机准备调程序时，嫡玲一声，手机自动关机！原来刚听音乐耗电太快！ “你们谁手机还有指南针？”我问，回答都是没有。完了，这是真正陷入绝境了。几个人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和他们商量，我们四个分两组分头方向去找坐标点，做好路标，半个小时为准，半个小时如果没有找到，顺着路标还是回到这个地方。没有信号，有电的手机尽量省电，以备万一。一个小时后两组都是绝望的回到原地。再选择一个方向，又是一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天完全黑了下来，不能再分散找坐标点了，我们几个也没了力气。水喝完了，干粮吃完了，又冷又饿，看来唯一选择就是等待救援了。风声渐起，整个森林发出恐怖的声响，白天看着的美丽大树，现在来看完全是一蹲阴森恐怖的怪物。我们几个缩在一起，惊恐的心态让大家都已无话可说。看来今夜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密林中度过了。       

        话分两头，我们的司机准时是来到那个村庄准备接人，可只到天黑也没有见到几个监督。这个村庄不大，但住着不少勘探野外班组，黄昏之时，也是一些班组收工的时候，英雄下夕烟，满村石油红。司机自是熟人多，当司机说监督没有回，电话打不通时，那些班组长都是随便一笑，“都是老石油鬼子了，能跑哪去，这附近住的班组多，他们肯定跑哪个班组吃饭喝酒去了，酒场酣热，手机声音听不到也是正常，不必担心。走，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说不定一会他们就会打电话过来 ”。也许，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司机师傅没有多想，放心大胆的到熟人班组一起吃饭去了.......九点多，还是没有联系，饭桌上的司机着急起来，“电话还是打不通，不会出什么事吧”。对面的班组长喘着酒气说，兄弟不要担心，今天老林子里面开炮，就是他们迷了路，听到炮声也会找到炮点被送回的，放心吃饭”。果然外面隐隐炮声响起，司机师傅又安心的啃起了野鸡腿…...十一点了，依然没有联系，这时司机师傅是真的急了，监督肯定没有出森林！测线再往西就是无人区，要是迷在里面……，司机都不敢往下想，他立刻把情况上报队上领导。队上领导立刻重视起来，很快，几辆小车到达小村庄，此时已是半夜时分，林海茫茫，谁都不敢入林寻找，怕的是人没有找着又出其他纰漏，只能等待。  难熬的一夜就这样在焦急不安中度过，天一亮，队上立刻通知所有野外班组停工找人，带好联系工具深入密林.....     

        一夜风雨，我们几个是在惊恐中拥挤度过的。天色渐亮，个个已是浑身无力，饥渴难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的手机都已没了电，彻底断了外界的联系。

        天色大亮，黑夜中阴森恐怖的森林又变得美好起来！几个起来，就想在附近找点吃喝，缓解一下肚饥之苦。此时也不管树上山菌是否有毒，地下山泉是否干净，只要能缓解口渴填饱肚皮什么都往嘴里塞。离此地方不远有条小溪，流水潺潺，我们几个洗漱完毕喝足水回到大树下，也许我们几个说话没有注意，一条青蛇快速游了来，直奔坐在大树一旁的刘工，不得了！那蛇过去就是一口，把刘工痛的一蹦老高，抓住一根树棍就追着打去，可没跑几步一下倒在地上喊痛，我们跑过去，见那被蛇咬的脚面已经肿了起来，不好，中蛇毒了。我看不行，高喊任总，“赶快拿蛇药过来”。这里要说明一下，队上知道森林蛇多，所以每个人外出都必配蛇药药膏。我从外工服上撕下一条布条，扎紧刘工脚裸，王工迅速拿着破矿泉水瓶罐瓶水来。几个人手忙脚乱给刘工罐下搽上。也许不是剧毒蛇吧，一会儿狂躁的刘工慢慢安静下来，那伤口也不在发黑扩大，是蛇药起作用了，我们也慢慢放下心来。

        有道祸不单行！就在大家辛庆之时，一只云豹出现在我们面前，可能它也是早上来小溪旁饮水寻找食物的吧，呵呵，人饿要吃饭，动物饿也要揽食！这家伙可是黄荆老林的特有猛兽！完了，看来我们几个要成为豹子的菜了。大家慌张躲到大树后面，每人都检根树棍准备搏命。豹子吼叫着慢慢靠近我们，那长长的尾巴高高竖起，腰部贴地，头伸老长，眼冒凶光，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这生死就在一瞬间！此时刘工还在原地不能动弹，我一看不是头，猛的蹦了过去，挡在刘工面前，举起树棍准备和云豹生死一博。就在那豹子高高越起之时，“乒”的一声枪响，接着是那云豹嗷嗷叫唤与仓皇而逃。一个戴着斗笠端着猎枪的猎人站在了我们的面前。是他救了我们！

        看着混乱的现场，猎人问我们这么回事，我们如实将情况述说一遍。猎人说：“这里已经是黄荆老林的中心地带无人区了，你们真行，能跑到这个地方！要不是我路过，你们几个今天可能就是豹子的口中餐了”。他告诉我们这儿离赤水河已经不远，自古都是无人区，人进来一旦迷路，少有几个人能走出这老林的。只有长年的老猎人还能摸索前行。

        猎人拿出身上干粮给我们充饥，王工提议点火烧水，猎人立刻制止！“黄荆老林树大叶深，是严禁林中点火的，一但失火抢救不及，将是灾难。我们猎人进山都是不能带火种的”。听老人的一番话，我们一下肃然起敬！他不仅救了我们，还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

        终于，与队上搜寻的人员汇合，慰问之余，也引起队里领导深深的思考，高原林区勘探的安全问题被硬性摆上桌面。不久HSE关于森林施工安全的规章制度就在各个勘探班组转发。指北针，充电宝，电击手电棍也很快发到我们监督的手中！

        呵呵，本身的一件坏事却迅速转变为好事！

                              张小木 

                          2023.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