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风阵阵,天高气爽,白云朵朵,京城中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夏日的炎热都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阳光温馨恬静的洒落在身上,偶尔谁家院落中的树叶随着风飘飘洒洒的从空中拂过肩膀,落在地上,沾染了尘埃。
赵乐彤着一身浅青色劲装,头发用金丝镶翠发冠半扎在脑后,手上拿着新买的点心走在闹市上,周围小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走走停停,看看这又拿起那。忽听前面一阵喧闹声传来,她走上前只见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能耐。”
“呦呵,这年头还真有替人出头的,怎么着想要行侠仗义啊,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给我上。”站在书生对面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挥了挥手,他身后那几个人立即就将书生围住,上前就要动手。
赵乐彤觉得这书生看着有些面熟好像是自家前两天新来的幕僚向玉瑾,不过他既然敢管这事,应该怎么也得有两下子吧,谁知,那些人将他围在中间一顿暴打,他只顾抱着脑袋,根本不还手。赵乐彤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下抓住了其中一个人胳膊,用力一扭将那人掀翻在地上,其他人见状纷纷放开书生,挥着拳头冲着赵乐彤而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今日还真是见鬼了,想当英雄的人还真多。”
赵乐彤懒得废话,一手抓住一个肩膀,向前一用力,向后一推,那两人只觉胳膊一声响,再也没有知觉,而后赵乐彤右脚踢翻一个,旋身左脚又踢飞一个,几个人倒地后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为首那人看向他们,估摸自己也打不过她,伸出手指着赵乐彤、向玉瑾,和那个被他们欺负的小姑娘恶狠狠的道:“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带着那些人一溜烟跑了。
那个小姑娘向他们两人行礼感谢他们出手相救,赵乐彤笑着说:“不必客气,路过顺手的事,快去看看大夫回家吧。”,那小姑娘又一番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向玉瑾待她离开后,向赵乐彤开口道:“多谢小姐出手,不然今日我怕是回不了将军府了。”
赵乐彤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你站出来的那架势还以为你深藏不露呢,结果……不过最起码还算是有胆识的,知道出手相救,算了走吧。”说着拿起自己的糕点塞到向玉瑾手中。
向玉瑾看着转身离去的赵乐彤笑了笑,这个姑娘便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关于她的事京城之中也算上无人不晓了,她自幼便跟在赵将军身边,在军营里长大,刀枪棍棒样样精通,针织女红是个个不行,京中之人没人敢招惹她,也曾有大臣家的公子上门提亲,媒人居然被她轰了出来,自此各家公子都敬而远之,把将军夫人气的不行,她倒不以为意。
他见赵乐彤离自己越来越远,赶紧拿着东西追了上去。赵乐彤带着他又去了别的地方转了大半天,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将军府,门前侍卫行礼道:“大小姐,您回来了,将军说让你回来后去他书房一趟。”
“袄,好。”
进入书房,赵乐彤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你找我?”将军坐在书房凳子上,见有向玉瑾在,咳了一声,正了正坐姿:“你又跑去哪里疯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见不到人。”
“爹,我没乱跑,我今日在街上还教训了一群坏蛋,救了人呢。”
“就你,不惹事就是好的,还救人。”他自己的女儿他自己了解,这性子脾气活脱脱的像个男孩子。
“你不信问问向玉瑾。”
向玉瑾向将军行了礼开口:“将军大人,小姐真的在路上救了人,若不是小姐怕是连我也要被人打了。”
“哦?真的?”
“是”向玉瑾恭恭敬敬的答道。
“好吧,玉瑾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几句话同乐彤说。”
“是,将军。”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开了。
“爹”赵乐彤见向玉瑾离开,打开点心放至赵将军跟前:“爹,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点心,你快尝尝。”
“哈哈,你这丫头还算不错,还记着给我买这点心呢。”说着伸手就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继续道:“”对了,我有事和你说,你娘前几天又跟我抱怨了,说要让你好好在家学学琴棋书画,正好,我看就让向玉瑾教你吧。”。
“爹,我才不要学呢,我现在不是很好吗?”赵乐彤一听到要学什么琴啊,舞啊的头都疼。
“必须要学,再有几日就是丞相府老夫人的寿辰,你娘说了各家小姐到时都会出席表演才艺呢,你也得去啊。”
“爹,你就说我身子不适不适合表演呗,再说之前我也没表演,也没见老妇人说什么啊。”赵乐彤跑到将军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别,你娘给我下了死令,我说了也不算,听你娘的,就这么决定了。”
“哼”赵乐彤一跺脚,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向外跑去,只留下将军在那无奈的摇了摇头。
2.
自那日后,向玉瑾就开始教赵乐彤学琴,向玉瑾的琴技真的是无可挑剔,他轻轻拨动琴弦,一个个动人的音符就从他手下飘出,那曲调委婉动人,连枝头的鸟儿都流连忘返,赵夫人听后连连称赞,觉得将女儿交给他教习必不会错。
赵乐彤也承认,向玉瑾的琴弹得是不错,教的也挺好,可是那琴在自己的手下就是不听话,人家弹琴是悠扬悦耳,沁人心脾,她弹琴简直是要了人命,而且那几根琴弦对她来说比战场上的敌人还要难缠,眼看丞相府老夫人的寿辰日子越来越近,可是她的技艺却没一点进步。
向玉瑾也是很焦急,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学琴学成赵乐彤这样,简简单单的几个音符她就是学不会,好不容易学会一个,不出一个时辰她又忘了,最后逼得向玉瑾没了办法只好亲自跪到将军和夫人跟前请罪,好在将军和夫人也知道赵乐彤的性子,只说让向玉瑾尽心教就是,不求她能学的多么好。
其实赵乐彤是从心里佩服向玉瑾的,之前教她的那些人不是被气走了,就是主动放弃了,只有向玉瑾真的有足够的耐心,性格也好,不管她学的什么样,他都尽心尽力的教,情窦初开的年纪,赵乐彤从心底对他也是有那么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千般不想,万般不愿,丞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还是来了,赵乐彤被母亲逼着换了一身浅粉色纱织长裙,又将束着的头发重新梳成朝云髻,插了珠花和玉簪。向玉瑾抱着琴等在马车前见到这个样子的赵乐彤还真是吃了一惊,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亭亭玉立,娉婷袅娜。几日前他有幸见了赵将军与赵乐彤两个人在校场的较量,那日的赵乐彤一身戎装,长剑在手,英姿飒爽,一招一式丝毫不输战场男儿,而今日她玉环轻纱,盈盈浅浅,眉眼之间尽显柔情,向玉瑾竟觉得她似是一个谜,吸引着他想要去探索。赵夫人在乐彤的搀扶下先上了马车,乐彤看着向玉瑾抱着琴,伸出手把琴夺下抱进马车里,向玉瑾低头一笑,跟随的丫鬟吩咐道:“走吧”,就只听得马车行进之声。
丞相府中,各家夫人、小姐、公子齐聚一堂,老妇人如众星捧月般走了出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她在丞相夫人的搀扶走向中间座椅,向众人示意道:“谢谢你们今日来给我这老婆子过寿辰,我本想着这一把年纪了不过也罢,可儿孙们都不愿意,既然这样那就大家都来,咱们就当许久未见聚会啦,大家随意一点就好。”
“丞相大人出了名的孝敬,老夫人您是有福之人啊,我们都巴不得来给您过生辰沾沾您的福气呢。”
“是啊,老夫人,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都有心愿让您高兴呢,我们啊是羡慕不来了”
一阵阵的奉承之声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丞相夫人一声令下,酒席开始,她端着金玉尊的酒杯站了起来:“这第一杯酒我敬今日为我这老婆子来的所有人,谢谢众位。”说着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接着乐声起,舞娘登场,舞衣翩翩,步步生莲,香气弥漫,众人在这酒乐声中自由发挥。一舞闭重头戏登场,各家小姐大显身手,弹琴,唱曲,起舞,作画,各显神通,生怕自己被拉下没有一展才华的机会,唯有赵乐彤自己一个人低着头闷声吃菜。
“乐彤,你今年依旧不打算表演吗?”陈家小姐陈莹向来不怎么喜欢赵乐彤,她知道赵乐彤不善于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每年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揶揄赵乐彤。
赵乐彤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白眼,反正她是习惯了,她说她的自己吃自己的,不搭理她就好。“就是啊听说赵家大小姐无所不能,赵家军攻无不克,怎么今日这般沉寂?”接话的是一个叫韩月的女子,她父亲前几日在朝堂上被赵将军参了一本心怀不满,今日借题发挥想羞辱赵乐彤一番。
“我赵家军个个都是浴血奋战的大好男儿,自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不过我可从未说过我是无所不能这句话。”赵乐彤起身不卑不亢的回道。
“今日老夫人寿宴,各家的女儿都准备拿手的才艺表演为老夫人助兴,赵夫人您家姑娘难道什么都没有准备不成?还是赵小姐架子太大,不想展示给咱们看啊?”韩月的母亲见赵乐彤不好拿捏便转移到赵夫人身上,赵夫人见状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老夫人,赵家是诚心来给您祝寿的,乐彤自幼在军营长大,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她……”
“母亲,既然大家都想看乐彤表扬,那乐彤就献丑一段也无妨”赵乐彤见那些人竟欺负到母亲头上,又见母亲为她在那给老夫人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心中瞬间不悦,起身走向一名侍卫,抽出他的佩剑。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夫人小姐哪见过这架势,以为她要做什么,都吓得花容失色,可乐彤却不管不顾,径直走到场地中间,向老夫人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老夫人,今日是您的寿辰,乐彤别的也不会,便为您表演舞剑吧,听说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向来也会喜欢,乐彤此番献丑,还望老夫人莫要见笑。”
说完,起剑,挽起一朵朵剑花,回身,脚稍一用力点地,跃起,挑剑,银光闪烁,旋身而上,剑如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行云流水,起伏跌宕,连那些世家公子都忍不住为其暗暗叫好。
“哼,老夫人大寿你竟在此舞刀弄枪,而且这哪里是舞剑,明明更像打架。”韩月看着其他人被赵乐彤的剑舞所沉醉,心中不忿忍不住出声。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琴音响起,众人看去却是向玉瑾将琴架起,拨动了起来,这琴声清清荡荡,从指间溢出,时而舒缓如幽静的小溪,时而急越如战马飞驰,一种荡气回肠的情韵由每个人的心底生出,让人沉迷其中。
乐彤的剑随着音阶的抑扬顿挫开始流畅起来,时而敏捷婀娜,身轻如燕,点剑而起如飞鸟在天,时而矫健有力,剑气破风,身形随着招式游走如狂风扫过落叶,令人屏息。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令人沉醉其中,仿若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曲毕,乐彤将剑回敛,沉浸于其中的人回过神,发出一阵称赞之声,老夫人面带满意之色,看了一眼韩月,起身至赵夫人身前,拉着赵夫人的手说道:“乐彤不亏是将军府出来的,这剑舞的极妙,这先生琴弹得也好,日后有空必要请至府上再听一曲。”
“老夫人谬赞了,小女学艺不精,让众位见笑了。”赵夫人赔笑着。
赵乐彤笑意盈盈将剑还给侍卫后走至向玉瑾处,抱拳道了谢:“今日多谢你为我解围,改日我定请你喝酒。”
“你的剑舞的真好,就算没有我的琴声也是出彩的,”向玉瑾这话一点也没掺假,他是真的很喜欢赵乐彤的舞剑,他自问也看过不少大家闺秀,婆娑舞娘的表演,但都不如今日这一场剑舞令他心动,原来女孩子飒爽之间才更为明艳。
3.
自那日丞相府老夫人寿辰之后,向玉瑾一曲成名,各府三天两头下帖请向玉瑾去府上弹琴,有些可以推脱,而有些连赵将军也无能为力,向玉瑾每日奔波于各处倒也没有什么怨言,赵乐彤倒是挺高兴的,乐得清闲,依旧没事出去到街上乱逛。
这日下朝,赵将军回府神情凝重,乐彤见父亲如此便知朝堂有事发生,果然父亲带着自己去了母亲房间,赵夫人倒了杯茶递于他,将军接过喝了一口看了眼乐彤又转向赵夫人:“怕是又要出征了?”
“什么时候?”赵夫人的忧心挂在脸上,每次赵将军出征她都提心吊胆的,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也就这几天吧,穹涯国在边境处已经准备开战了。”
“穹涯国?这些年也就他们国最为安分,与我们一直没发生过什么冲突,为何会突然发起战争呢?”赵乐彤十分不解,她虽说是个女儿家却对边境各国情况也算了解,穹涯国是个不大的国家,又不怎么善战,他们的国主一直是秉持友邻的关系,今日这样的举动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来势汹汹,陛下已经下令让我带兵支援了,一切也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
“父亲,这次出征带着女儿一起吧。”
“这次不带你去,你好不容易才收了心,在家里好好陪你母亲吧。”赵将军知道每次出征,赵夫人总是担惊受怕的睡不踏实,他决定把乐彤留在家里陪她。
“父亲,女儿在你身边或许能帮上忙的。”乐彤有点着急,她在京城觉得无聊极了,她还是怀念在军中的生活,自由自在的,没有那么多约束。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你去吧,我与你母亲还有事要交代。”赵将军这次不愿再惯着乐彤,其实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乐彤年龄也摆在那里,她一个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若随自己出入战场,怕是会落人闲话。
五日后,赵将军奉旨率军出征,赵乐彤在院子里闷闷不乐,随手拽下几片叶子撕的粉碎。“这是谁又得罪我们大小姐了?”向玉瑾猜到赵乐彤不能随军一定心理不痛快,便推了应酬,留在将军府中。
“你今日没出府啊?怎么那些夫人小姐的肯放过你啦?”赵乐彤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摆弄那些花草。
“今日无事,在家陪小姐,要不咱们出去走走?我记得有人曾说要请我喝酒来着。”向玉瑾想引她高兴。
“恩,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那咱们就去喝酒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说着就向自己屋里走去,却听得一阵扑棱声,回头看见一只白羽鸽子,京城之中这种鸽子特别多,只是好像近段时间她常在自己府里见到,不过估计也就是别家鸽子飞过来的,她也没怎么当回事。
赵将军出征十日后,京城八百里加急,戊城失守,赵家军战败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在城中炸裂开来,一时之间朝中议论纷纷。赵乐彤知道这个消息时一脸的不敢置信,赵家军她是了解的,她父亲的实力她也是知道的,面对强悍的蛮族军队都不曾落过下风,如今怎么可能会输给穹涯国,她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此刻她一时也待不下去,只想立即去往父亲身边,一探究竟。
赵乐彤从来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人,当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母亲休息的时间,躲过府中巡查的人,背上行囊偷偷翻墙出去,骑上白日已经准备好的马,直奔平城而去,听说赵家军已经全部撤退驻守在平城。
就在她刚刚出了京城大门,发现前面居然有一人一马停在那里,赵乐彤有些忐忑,难道自己偷偷跑出来被发现了,她慢慢走进那人,一看是向玉瑾牵着马站在那,他穿了一身黑色衣衫,与平日白衣书生的样子完全不太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乐彤停下马开口问道。
“你这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我想着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伴。”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很简单啊,今天一天你都心不在焉的,再说以你的性格脾气,知道将军战场失利的消息,定然会坐不住的。”向玉瑾狡黠一笑。
“好吧,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那就一起去吧,你别拖我后腿就行。”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赵乐彤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放心,我不会的。”说着向玉瑾上马,两人飞驰而去,只留下马蹄踏起的一路尘埃。
4.
他们二人日夜兼程,已经连续奔波了三日,眼看就要到平城了,谁知被困在了一处林中,这林子深不可测,地形复杂,兜兜转转之间,两人在林中迷失了方向。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要是再晚一点还出不去,那只能在这林中过夜了,可是这林中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猛兽出没,赵乐彤还是觉得要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向玉瑾跟在乐彤身后,他将随手捡的石头握在手里,走一段就在旁边树上划一道留个记号,这一路走来他发现好像他们也不是迷路,因为没有走过重复的地方,看来是这林子真的太大了。碰巧刚刚又路过一棵树,他停下来拿石头在树下刻了一下,就听到前面赵乐彤一声大喊“啊”。
“怎么了?”向玉瑾急忙向前跑去,却被赵乐彤出声制止了。
“别过来,这里是沼泽。”
向玉瑾立即停住脚步,小心翼翼的向前试探着看去,只见赵乐彤的腿已经陷了下去,他努力想试着去拉她上来却发现他的力气似乎不够,而且拉动她的时候因为会身体的扭动让她陷得更深。
“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试着先走出去,然后再找人来救我。”赵乐彤知道这沼泽的威力,若是一个弄不好,连向玉瑾也会掉进来,那到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救了。
“你尽量保持一个姿势不要乱动,这沼泽你越动陷的会越深。别着急容我再想想办法。”向玉瑾一边安慰着赵乐彤,一边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东西。
乐彤看向玉瑾慢慢淡出视线,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慌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越发的依赖向玉瑾了,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有他在自己身边。此刻她很慌,她想叫他,却又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忽然向玉瑾熟悉的声音响起,抚平了她有些焦虑不安的心,“乐彤你别怕,我没走远,我在的,你等等啊,我好像找到能救你的办法了。”
“好”赵乐彤听到他的声音踏实了很多,安静的等在那里。
不多一会,就见向玉瑾抱着一些树藤出现了,他将那些树藤编在一起,一端套在马上,另一端扔给了赵乐彤:“把这个系到身上,我一会让马跑动把你拉出来,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别受伤。”
赵乐彤接过树藤,缠在自己身上,然后示意向玉瑾自己准备好了,向玉瑾骑上马上,小心翼翼的驾驭着马向前走,又不敢太过用力,怕赵乐彤受伤,还好有惊无险,赵乐彤被从沼泽中拉了上来,她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向玉瑾走上去把她扶起来,给她喝了点水。
赵乐彤靠着树休息了一会,觉得好多了,这才开口道谢:“谢谢你,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你我之间不用说什么谢谢,只要你没事就好。”见她慢慢好转,向玉瑾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夜色已浓,月色温蕴:“看来今夜咱们要在这林子里过了。”
“恩,天太黑了,这林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潜在的危险,咱们还是在这过一夜,等天亮了再继续找出路吧。”
“好,你在这休息下,我去四处看看找点吃的。”他看着赵乐彤疲惫的样子,想来也应该饿了。
没多久向玉瑾带着一些新鲜的野果子回来了,两人随便吃了一些,便倚靠在树下,向玉瑾看了看赵乐彤,笑了笑,赵乐彤也自己打量了下自己问道:“很狼狈吧,要是我娘见到我这样又要说我没人要了。”
“不会啊,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人要。”向玉瑾很认真的回道。
“算了吧,不用安慰我,我自己什么样自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他们都避之不及,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看看谁肯把我娶回去。”
“我啊。”向玉瑾脱口而出。
“……”
瞬间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坐在那不说话,赵乐彤偷偷用眼睛瞥了他一眼,看着他低下头。
“嗯……你说的是真的吗?”
“啊?”向玉瑾抬起头看着赵乐彤:“当然。”
“那可不许反悔啊,我决定了等这次战争结束咱们就成亲。”赵乐彤很认真的对向玉瑾说出了这些话。
“可……可以吗?你不会嫌弃我的身份吗?不不不,将军他不会同意的。”向玉瑾看上去有些担忧。
“放心,我爹那我去说,他一定会同意的,他巴不得有人肯娶我呢。”赵乐彤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她的眼睛里有光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明亮耀眼。
“好”向玉瑾迷恋的望着她的笑,他不想再说别的什么,他想就这样痛痛快快的享受这可以互相爱着的片刻温存,他很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住,他们就永远停留在这样的一个氛围里。她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他也不是……也不是那个宆涯国的少主,是的,之所以戍城会失守,是他在将军府趁其不备翻描了布防图,他入将军府的目的就是盗取布防图助自己的父王在边境取得城池,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他本来之前一直刻意回避,但是感情不是他想没有就没有的,他终究是沉沦了。
赵乐彤得到他的回答满意的闭上眼睛靠在那里睡着了,向玉瑾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远方的天,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赵乐彤身上,为她轻轻拂去脸上的灰尘,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永远留在这个林中,就他们两个,不要走出去,与世隔绝,不去管外面的纷纷扰扰,不去管那些世间的恩怨纠葛,就这么彼此陪伴着一直到白首,可是他骗不了自己,乐彤这样的女子,若是知道自己是敌国的少主,还盗取了布防图,她怕是不可能放过自己吧,不过此刻她在自己身边,他知道她爱他那便是好的,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
5.
平城之中,赵乐彤终于见到了日日想念的父亲,赵将军神情疲惫,略带倦意,近来的战场情况让他焦虑不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已显病容,他此时见到赵乐彤虽对她擅自跑来有些不满,却更多的是心疼和怜爱。
“玉瑾你这一路辛苦了,去好好休息下吧。”赵将军在女儿看向玉瑾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点不一样。
“是,将军,我先退下了。”向玉瑾朝赵乐彤笑了笑退了出去,
看着他出了门走远,赵将军将房门关上,拉着赵乐彤坐下来:“彤儿,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私自跑出来也不怕出事。”
“爹,我不是不放心你吗,再说有向玉瑾陪着,这不是也没什么事。”
“你与向玉瑾?”赵将军忍不住询问道。
乐彤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爹,女儿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我们,我们说好等这次战争结束后就成亲,希望爹能同意。”
“同意,必须同意,谁说我女儿嫁不出去的,我看向玉瑾这孩子就很不错啊。”
“哎呀爹,我和向玉瑾的事以后慢慢再和你说,现在重要的是穹涯国到底什么情况,赵家军怎么会输呢?”赵乐彤迫不及待的切入正题。
“哎”赵将军提起这事就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穹涯国对我们戍城边境的布防似乎了如指掌,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我们在戍城所有的防卫都被他们一一破解了,要不是对赵家军的人都了解,我都怀疑是不是出了内奸。”
“赵家军每一个人都跟着父亲腥风血雨里闯过来的,应该不会,但是对我们布防了如指掌也不太可能啊,如果没有布防图,任谁也做不到的。”赵乐彤眉头紧锁,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有人泄露了边境布防图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父亲难道没有想过要重新布防吗?最起码可以先把平城的布防改一下啊。”
“我当然是有想过,可是当初设置的布防都是精益求精,优中最优的,如今若是轻易改了怕……”
“父亲,彤儿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不如就放手一试,女儿愿意主动请缨,不知父亲可放心?”
“这……”赵将军看着自己的女儿,略一沉思,赵乐彤自幼熟读兵书,在军营长大,战场也跟着自己上过无数次,这军中男儿尚不如她,况且她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女儿,交于她倒比假手于他人要好:“好,那便交由你去做吧。”
“是,女儿定不辜负父亲的信任。”
第二天,赵将军向所有将领宣布由赵乐彤负责平城布防,各军士都要好好配合,同时赵乐彤也立下军令状,向众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整整一天,赵乐彤都没有迈出房门半步,她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平城的地势,对之前的布防也一一核对,小心谨慎的调整着每一个位置。
夜已深,终于布防都完成了,乐彤累的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有人敲门,她起身开门见向玉瑾端着饭菜站在门外:“怎么你还亲自来了,让其他人给我送点吃的就可以。”
“我见你一天都没有出过房门,就让厨房做了些你喜欢吃的,顺便也来看看你。”向玉瑾进了屋子把饭菜放下,坐在乐彤对面。
“戍城失守,已经让百姓吃尽了苦头,这次平城决不能再出差错了。”
“那也要注意休息啊,其实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些事情,真的是很辛苦。”
“还好,国家安危匹夫有责,我也愿意尽自己一份力。”
“我听说都部署完了,那就赶紧吃点饭吧。”向玉瑾不止是怎么了,竟然有些可以躲避乐彤的目光。
“呵呵,好,听你的。”说着赵乐彤将重新制定的布防图收了起来,端起碗开始吃饭:“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再吃些。”
“我吃过了,你多吃点就好。”
“好,你端来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我肯定会多吃的。”
“乐彤……”
“恩?”赵乐彤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向玉瑾:“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没什么,乐彤,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恩,我也喜欢跟你说话。”
“你啊,也许你不知道,从你在丞相府舞剑时我便喜欢你了,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如你这般不娇柔不做作,有着男儿的志气和洒脱,可是我又不敢喜欢你,我怕……”
“啊,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乐彤听到他的表白,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其实她应该是从他教她弹琴开始便对他有些心动了吧,只是那时自己不觉,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如他这般有耐心的教过自己。
“我怕……我怕自己不过是将军府上的一个幕僚配不上你,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希望你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该多好。但是有些感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我对你的喜欢与日俱增,我没有办法。”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我也喜欢你啊。”
“是啊,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是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呢?”向玉瑾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呢?”他声音很小,赵乐彤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乐彤,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原谅我?”他在边缘疯狂的试探着赵乐彤的反应。
“那要看你是做错了什么事啊,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应该都能原谅吧。”
“呵呵”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可是依旧不死心:“乐彤,不论我做什么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知道,话说回来,我喜欢你应该比你喜欢我……的……”赵乐彤话没有说完,就觉得头有些晕沉:“难道我真的是累了?我怎么觉得头这么晕呢。”
“那就不要说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会吧。”向玉瑾将她扶起来去床上躺下。
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他握着她的手一脸深情:“乐彤,对不起,我是穹涯国的少主,我从一开始进入将军府确实是有目的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可是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你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我与你相处下来,居然真的动了心,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但我的心不听我的使唤,它的里面全是你,我曾想过要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只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意也不会愿意的,我自己也做不到,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们各为其主,我们都希望自己国家的子民能有好的生活,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我们都无能为力,我本想再陪着你过一段时间,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能与你在一起多待一刻都是好的,可是父王已催我多次,我……我无法再拖延下去,乐彤若有来世希望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我定娶你为妻共赴白首……”
6.
一盆凉水浇过,赵乐彤醒转过来,只见一守门将士站在身前向她禀报:“小姐得罪了,向玉瑾说你有事派他出城,将军之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我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前来请示,却不曾想怎么叫也叫不醒你,好像是中了迷药,属下只好用水……还望小姐见谅。”
“你说什么?我不曾让他出城啊”忽然耳边响起以为是梦中听到的那些话语,她瞬间惊觉了什么,立即去看自己修改后收好的布防图,发现早已不见踪影,瞬间明白了原来那不是一场梦,她立即嚷道:“快,快去拦住他。”
“小姐,向玉瑾伤了守城士兵,出城而去。”她话音未落又有城门守卫来报。
“走,快去城楼。”赵乐彤来不及擦拭头发和身上的水,急急出门直奔城楼。
赵乐彤站在城楼之上,迎着飒飒晚风,看着远处驰骋的骏马,马上那个身影让她的心如在冰火交替之中煎熬着,她用力控制着眼中的泪,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痕,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个动了心爱上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敌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去伤感,她一声令下吩咐弓箭手取过弓,搭上箭,“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正中那人后心,那人回过头望着城楼上的赵乐彤,惨然的笑了起来,他好像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张开嘴说了三个字,赵乐彤清清楚楚读懂了向玉瑾说出的那三个字“我爱你”,她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如同决堤的水流了下来,可向玉瑾身下的马却丝毫没有停住向前的趋势,她知道他这是想把命赔给自己作为补偿,但是他不知道即便是用命做补偿她依旧不能让他带走布防图,赵乐彤握紧拳头,大喝一声:“取火药箭”,弓箭手听令后,将箭递到她的手上,这时赵将军也已接到消息赶至城楼之上,见此般情景,忍不住劝道:“彤儿将弓箭给为父吧,我来,你下去。”
“不,父亲,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了结。”说着她伸出手狠狠握住箭,锋利的箭头划破她的手,献血染红了银色的利刃,她将沾了自己血的火药箭搭上了弓,不能再耽搁下去,远处已有尘土飞扬,怕是接应的敌军已经渐渐逼近,她松开手,闭上眼,箭飞速的向远处的人奔去,她觉得周围安静可怕,她都能听到自己心痛的声音。“嘭”的一声炸裂开来,终究是结束了,她知道那支箭射出去,他与她自此便是阴阳相隔,她爱着他,她的心中有他,那一支射向他的箭,何尝不是射向自己呢,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不能置这家国天下安危于不顾,她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让这万千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争之中,自古情义难两全,他与她本可以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但如今,他偏偏与她都是这乱世儿女,各为其主,两人之间终究是隔了家国天下,她想若是他真的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幕僚,那该有多好。她努力张了张嘴,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也吐出了那三个字,之后就觉体内气血翻涌的厉害,一口鲜血喷出,她眼前一片模糊,倒下的一瞬间仿若又回到了那时他坐在树下弹着一曲相思,她在一旁和着曲子舞着剑的日子。
7.
许多年后,赵将军同赵乐彤一起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夕阳西下,一抹余晖映红了的满目山河,她轻轻吟出一句诗:“人道日落是归期,不见天涯归路人”。这些年她一直戍守在边境,再未曾离开,也不曾婚嫁,不论谁催,她都不肯动摇半分,这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驻守在这里的姑娘,每每这个时候,总会登上城楼望着远方,看上去像在等着谁。
赵将军站在她身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京中被夫人絮叨的实在没有了办法,他只好亲自来此,劝说自己的女儿:“彤儿啊,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有些人是不是也该放下了,你母亲和我如今都已上了年岁,你如此这般,叫我们怎么放心的下。”
“父亲,我很好,你和母亲都安心就好,有些事有些人既然出现了发生了,又怎能轻易放下,在最初我知道他是宆涯国人的时候,我是真的恨过他,可是后来我却发现原来恨也是因为爱啊。我想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如他那般让我心动的人了,在我亲手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摆脱不掉他了,我跟他之间这一辈子都是说不清了。“
”彤儿,你都多大了,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吗?”赵将军开始是可以体谅乐彤的心情的,毕竟谁还不曾年少过,谁还不曾错爱过,他以为时间久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是到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时间抹不平他女儿心中的那道疤,那爱给的伤刻在了她骨子里,怕是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赵乐彤扶着城楼上的砖瓦,微微笑了笑,抬起头迎着风,缓缓开了口,一句话让赵老将军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女儿在多年前心里就已经嫁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