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2年腊月二十三,武陵山区,利川县城。
街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挂起了红灯笼。
但气温比较低,头天下的雪第二天还没化。
路人皆穿着冬衣,身形臃肿。
在好吃街南边入口处,不知谁在那堆了个雪人,用葫芦卜做了个可笑的鼻子。
雪人旁两三米远的地方立有一只半人高的铁桶。
那铁桶绿漆剥落,锈迹斑斑,过去装着汽油,现在装着滚烫的泥青。
它的桶口飘着缭缭青烟,周围的空气混合着泥青与鸡毛烧焦的味道。
在铁桶底部有扇矩形小窗开着,里面燃着红艳艳的柴火。
这柴火使铁桶旁的雪人不断融化、变形、变矮。
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坐在铁桶脚下的矮石墩上,伸着双手烤火。
女人身材瘦矮,只一米五几,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秋衣绒衣毛线衣胡乱裹在身上,没一点讲究,外面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黄色老式卡其布军服,衣领、袖口都打着补丁。裤子是深蓝色的,裤脚扎在棉袜里。脚穿一双旧解放鞋。
她的手指因为长年劳作显得有些粗大,而且有些变形,掌缘还有许多不规则的夹着黑泥的裂纹。
小女孩坐在她右边的小石墩上,齐耳短发,头上夹三只红发夹,身穿红面白点的棉袄棉裤,脸庞因为柴火的烘烤与寒冻天气显得过份的红,手上脸上糊着些黑灰,看上去有点脏。
女人左边的地上七零八落地散布着鸡毛,横着三只齐膝高的铁丝制成的鸡笼,笼里关着七八只鸡。
女人姓张,人称张婶儿,是个寡妇。
坐在她身旁的小女孩是她女儿,因为吃药坏了嗓子,是个哑女。
张婶儿还有个十五岁的儿子,这两天正在县城的学校里补课。
张婶儿以前在村里种地。男人压死在齐跃山下的小煤窑里后,家里断了经济来源,没钱供儿子念书,便来到县城长途汽车站做公厕保洁员。
她儿子平时住校。她和哑女住厕所旁一间九平米的牛毛苫棚屋。
棚屋里设施极简陋,只有一张用砖头垫起来的木板床,一口黑不溜秋地的尖底锅,一个绿皮蜂窝煤炉,也没有衣柜皮箱,衣服洗了都挂在墙头的钉子上。
张婶儿每天的工作是扫厕所,把厕所前的垃圾运到垃圾场。
但她为多挣钱,每天利用晚上的时间把化粪池的粪拉到北门外卖给菜农。
城里人爱干净,白天不让她的粪车上街,所以她只能每天凌晨三点干这件工作。
这额外的工作每月能给她多带来五十元的收入,使她于生活开销外略有盈余。
但前几天她不知怎么得了风湿,膝关节肿得像馒头,浑身使不上劲,再拉不动板车,所以她就另想了一个点子,把儿子开年的学费挪出来,回村收购鸡子到县城卖。
她算了一笔帐:如果生意好,每天卖十只鸡,十天就能把儿子的学费卖出来,还能剩下些钱买点年货回村过年。
她蹲守的这条街是县城的老街,由两排五六层楼高的老式水泥房构成,爬满灰尘。
街里头有十几家包面馆、小酒馆、服装店、鞋店,露天摆着一溜陈旧的台球桌。
街道中的路面很窄,横竖不超过三丈,有的地方铺着光溜溜的石板,有的地方铺着高低坑洼的石头,阴暗潮湿,整天见不着太阳。
街面上的招牌多是老学究用毛笔写在木板上的,显得老气又笨拙。
再就是,街里头的饱馆都用煤球做燃料,都把洗锅水泼在店门口,弄得整条街湿漉漉、油腻腻的,飘着一股混合了葱花味儿、煤烟味儿、潲水味儿的怪味,有些路段甚至奇怪地酝酿着一股尿骚味儿。
有人说,好吃街根本不像街,太暗了,一到晚上黑灯瞎火,像通向地府的鬼巷。
可奇怪的是,整个县城当时就数它最热闹,从早到晚人流如梭。
张婶儿之所以把鸡摊摆在这里,就是考虑这里人多,好出货。
当然,她在这里摆摊的原因还有一个:这条街北面的出口通往她儿子的学校。她希望能在这里偶尔看到她儿子。
她儿子是她的骄傲,学习成绩好,经常排在年级前二十名以内。
张婶儿曾经想过:只要她有钱送儿子上学,按照儿子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大学都不成为问题。
丈夫死后,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有个好前途,等自己老了,动不了啦,能代她照顾他的哑巴妹妹,不让她受人欺负。
-2-
今天是小年,是张婶儿在好吃街出摊的第五天。
也许是因为她刚到这里,很多人不知道这里有鸡卖,来光顾她生意的人很少。
眼看一开年学校就要开学,儿子就要交书学费。
她真希望每天能多卖几只,能早点把挪用了的儿子的学费卖回来。
只有完成这个任务,她心里的压力才会稍微小一点。
在她心里,其他事可以耽搁,这个一点都不能耽搁。
本来儿子就因为家穷很自卑,再让儿子空着手去学校报名,只怕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可今天眼瞅着时近中午,却一只鸡都没卖出去。
她忍不住诅咒起这个天气。
“这个鬼天气也真是,出了太阳还这么冷,搞得很多人都窝在家里不愿出门,不知道好吃街这里有鸡卖。”
“看看我手里这些鸡,一个个头扬得老高,膘肥体壮,用来熬土豆、炖山药、炒酸菜、煮火锅……绝对既美味又营养。”
“但这么好的鸡连问的人都没有,真是活见鬼。”
正愁眉苦脸瞎琢磨,一位衣着时髦的年轻人从台球室走出来,粗声大嗓地朝她喊:“喂,鸡贩子,宰两只鸡。”
她看见他明明是个男人,却穿得花里胡哨:里面一件花衬衣,一件红色V字领毛衣,外面套件牛仔服,下身穿条轻飘飘的喇叭裤。
喇叭裤走到她跟前,见她坐在那里发愣,不耐烦地骂起来。
“嗳,鸡贩子,劳资跟你讲话听见没有?”
张婶儿如梦方醒,“听到哒听到哒,马上马上。”麻利地起身去铁丝笼里抓鸡,挂在秤钩上称斤量。“一共……八斤二两……去掉零头划算要二十……”
“说价格做么子?”喇叭裤眉眼一瞪,“快给劳资宰了,把毛弄干净。”
张婶儿连忙陪笑脸:“好好,马上就好。”
在张婶儿眼里,城里人买鸡就跟乡下人拔草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哪里会在乎钱。所以她不再多话,麻溜地把鸡宰了,丢进铁桶滚烫的泥青里滚两圈,捞出来拔毛。
一旁的哑女跟过来蹲在地上帮她剥鸡身上粘着鸡毛的黑泥青。
拔完鸡毛,张婶儿把鸡放到柴火上烧了烧,用两根草绳系住鸡脖子,递到喇叭裤手上。
“两只鸡一共二十三块六,零头就算了,给我二十三块钱就行。吃得好再来。”一边说,一边拿毛巾擦手,准备收钱。
喇叭裤却不做一声地接过鸡,转身就走。
张婶儿连忙提醒他:“喂,锅(哥)子,你还没给钱呢?!”
喇叭裤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向台球室走。
张婶儿一看情况不对,快步上前抓住喇叭裤手里的鸡。
“喂,锅子,你还没给钱呢。”
喇叭裤回手一巴掌搧在她脸上。
“日马搞邪哒,劳资还没听说敢找劳资要钱的?”
张婶儿被打懵了,脸上现出数道指痕。
喇叭裤轻轻一拽,把鸡从她手中夺走,继续往台球室走。
张婶儿又赶上去拖住他胳膊。
“喂,锅子,你啷个不给钱还打人哩?!哪有嘞个道理?!”
喇叭裤低头看见她糊着鸡血的脏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张口大吼:“啊哟狗日的乡巴佬放手,快给劳资放手。”
“你不把钱给我我就不会放手。”张婶儿又气又急,唾沫星子乱喷。
喇叭裤猛地把手臂向怀里一带,想挣脱她的手掌。
张婶儿生得矮小,只他肩膀高,体重很轻,整个被他的力量带过去撞在他怀里,但她的十指仍紧紧地抓住他胳膊。
喇叭裤火气更大,轮起鸡子砸在张婶儿头上,砸得张婶儿满脸鸡血。
可张婶儿的双手仍然倔强地抓着他的臂弯,没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两边饭铺里的食客和老板听到动静走出来围观。
喇叭裤本就嫌张婶儿贱、脏,跟她站在一起都嫌弃得不得了,现在发现众人看见她拉着他讨钱,更加觉得掉价。
他把一口唾沫吐在张婶儿脸上,一巴掌搧在张婶儿耳根下的脖颈处,把张婶儿打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又抬起尖头皮鞋猛踢七八脚。
“尼马劈,尼马劈,踢死你尼马劈。”
张婶儿蜷缩在地上,每挨一脚都发出哎哟一声惨呼。
这时,那个在一旁吓傻了的哑女呜哩哇啦地冲上来,伸出一双又脏又瘦的小手推喇叭裤,却推不动他,只好抱住喇叭裤的大腿猛咬一口。
喇叭裤哎哟一声,揪住哑女稻草般枯干的头发,把她的脸仰起来,在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搧了她一耳光,飞起一脚踹去。
“你个挨千刀的,莫打我女儿。”
张婶儿突然能量爆发,飞身扑上来护住哑女。
砰!
喇叭裤的皮鞋没踹着哑女,踹在张婶儿胸口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婶儿闷哼一声,鼻子口里齐溢鲜血,却完全不顾疼痛,死死搂定喇叭裤的腿。
喇叭裤身体一趔趄,差点摔倒。
“日尼马今天真是闯鬼啰。”
两只拳头雨点般击打在张婶儿头上、脸上、鼻子上……
张婶儿口鼻鲜血喷涌,手上却没松半点。
旁边包面馆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用那种哎声叹气地语气劝喇叭裤。
“锅子,算哒,一个女同志,一个小娃儿,算哒……”
喇叭裤却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你狗日的不松手噻,劳资打死你,打死你……”
另有一个中年人也站在不远处劝喇叭裤。
“算哒,莫打哒哒。你一个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喇叭裤分明被这句话伤到了,冒火杀气地横他一眼。
“日尼玛管你卵事。再放屁劳资连你一起打。”
那个中年人不想惹麻烦,摇着头走回饭馆。
喇叭裤又在张婶儿脸上打了两拳,见张婶儿仍然不权手,索性解开裤扣,“你不松手噻?好,劳资让你不松手。”端着老二对着张婶儿青瘀血污的脸哗哗地滋尿。
可他一泡尿滋完,张婶儿仍然没有松手,仍然不要命地抱着他的腿。
喇叭裤气急败坏地骂一声劳资,一手揪住张婶儿蓬乱的头发,一手猛抽张婶儿的耳光。
啪,啪,啪……
张婶儿的脸肿得像馒头,红得像猪肝。
那哑女又从背后抄上来,双手吊住喇叭裤打张婶儿的那只手,一口咬在小嘴里。
喇叭裤负痛,哎哟一声,用另一只手将哑女打倒在地。
本来张婶儿的力气快耗光了,见他打哑女,又突然迸发出新的能量,撕心裂肺厉啸一声,猛一口咬在喇叭裤的大腿上。
她把所有愤怒凝聚在牙槽上咬下去,面部因为极端用力严重变形,极其狰狞。
“啊啊,啊啊……”
喇叭裤连声惨叫,一拳搂在张婶儿耳朵上。
张婶儿双手瘫软,瞪起白眼,口溢白沫,软绵绵伏下身子。
喇叭裤用手快速地摩挲着伤腿,不停地叫骂,飞起一脚踢在张婶儿背上。
嘭!
张婶儿痛苦地哼了一声,在泥地上滚出两圈。
喇叭裤正要赶上去补第二脚,一个少年从巷子北边冲来一把将他推开。
-3-
少年比喇叭裤略矮,穿一身黑色中山装,眉清目秀,左上衣袋插着一支黑色钢笔,一看就知道是个学生。
“你凭什么打我妈?”
少年指着喇叭裤质问。
喇叭裤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一拳打在少年脸上。
“个小杂种,找死!”
少年的鼻子、嘴角溢出鲜血,神情变得惊骇而苍白。
喇叭裤搡开他,骂骂咧咧捡起地上的鸡子,挥臂扫向少年的肩膀。
少年显然没有打架经验,没及时躲闪,被扫得一栽,差点摔倒。
但他马上又倔强地恢复了原来的站姿,笔挺笔挺的。
喇叭裤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慌不忙拎着鸡子走向台球室。
少年双拳紧握,双眸喷火,胸脯剧烈起伏,蓦然拔腿追向喇叭裤,却被地上的张婶儿一把抱住双腿。
“双儿,你是个学生,你的责任是好好读书,不要惹这些地痞流氓。”张婶儿带着哭腔说。
少年用力推张婶儿的手,怒吼:“妈,放手,劳资要报仇。”
张婶儿一只手抱紧他的腿,一只手支撑着从地上坐起来。
“妈不需要你报仇。你是个学生,你的任务是读书。只有好好读书,将来不做我们这些下贱事,才不遭人欺负。”
这时,哑女突然捡起一块石头,连哭带喊一石头砸在喇叭裤背上。
那石头没给喇叭裤带来多少伤害,却再次点燃了喇叭裤心里的怒火。
他回身一脚将哑女蹬倒在地,在她肩上、胸口上连踩几脚,最后一脚踏在她脸上。
“你个小裱砸是想找死吧?”
张婶儿立即跳起身,披头散发地冲向喇叭裤。
“你个挨千刀的莫打我女儿。”
喇叭裤怕她身上脏,嫌弃地迈步躲开。
少年冲上来察看哑女,见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嘴角鲜血涔涔,泪花直转,眼中猛地放出两道凌厉的寒光,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厉吼。
“尼马劈的,打劳资妹妹。劳资跟你拼哒!”
抽出上衣袋的黑色钢笔,拔掉笔帽,猛力刺向喇叭裤。
噗。
钢笔裂帛似地没入喇叭裤腰间。
喇叭裤啊的惨呼一声,扭回上身,一把卡住少年的脖子。
少年呼吸困难,眼珠突出,面色紫涨,却仍然发狂似地连刺喇叭裤。
喇叭裤渐渐力气不支,卡住少年脖子的手掌松开向外推少年,却使不上劲,只弱弱地喊:“哎哟,哎哟,哎哟……你狗……狗日的来……来真……真的……”
少年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只管紧握钢笔乱刺。
“尼马卖劈,打劳资的妹妹,劳资捅死你,捅死你,捅死你……”
喇叭裤终于站立不住,树筒似地摔倒在地上。
那少年斗鸡似地瞪着他,看见他腰眼以下全是鲜血,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惊退数步,脚跟一绊跌倒在地,马上翻身爬起,把哑巴妹妹抱到怀里,喊了一声妈,跌跌撞撞奔到好吃街外的马路上。
台球室旁小饭馆的女老板,看见喇叭裤趴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战战兢兢走上前探他鼻息,杀猪般嚎叫:“哎呀搞JB哒,朱大侠,你的兄弟被别个捅死哒。”
台球室里冲出七八个手拿砍刀、球杆的年轻男子,当首一个身穿尼子大衣的面含怒气地察看了一下喇叭裤的情况,问了女老板几句话,从背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喊了一句:兄弟们,砍死那个狗日的,率领众人朝母子三人追去。
那少年抱着哑巴妹妹,带着有伤的张婶儿跑不快,不到两百米就被朱大侠一伙人追上。
“给劳资站到,站到,敢捅劳资的兄弟,劳资今天要把你的脑壳儿下了。”
朱大侠和众弟兄手舞砍刀猛冲,脚底掀起一团团雪花,吓得围观者鸟兽般飞散。
那少年满面惊恐,眼角扫到马路对面有家派出所,带着张婶儿,冒着被来往的车辆撞飞的危险狂奔过马路,飞步钻了进去。
派出所的民警见母子三人浑身血污,二话不说,马上将他们扣押了。
朱大侠一帮人冲进派出所找母子三人,被警察团团围住,用手枪逼着缴了械,全部关进了拘留所。
派出所的警察对母子三人和朱大侠一帮人进行了审问,掌握了事情原委。
当天晚上,派出所接到医院通知,喇叭裤不治身亡。
第二天下午,一个律师代表朱大侠到法院控告少年,要他赔偿喇叭裤的安葬费、务工费、精神损失费……
又过了两天,派出所释放了朱大侠一帮人。
又过了三天,派出所释放了张婶儿和哑女。
又过了七天,少年被警察带到法庭受审。
法庭宣判少年防卫过当,故意杀人,终身监禁,因未成年缓期三年执行。
旁听席上的人对此判决非常失望,觉得少年为形势所迫,望法庭网开一面,判少年无罪。
就在这时,法庭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法官本人丢了法槌,甩掉法袍,冲出法庭,一记老拳打在朱大侠脸上。
“你马嘞个逼,欺负人过了头。”
朱大侠的兄弟要还手,被朱大侠冷血地拦住。
朱大侠质问法官:“你身为法官,竟然知法犯法当庭打人?!”
法官傲慢地指着他鼻子骂:“劳资告诉你,劳资的法官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劳资要代表一个老百姓教训教训你龟儿子。”
说着,又砰地一拳轰在朱大侠脸上。
朱大侠连挨两拳,眼窝青瘀,鼻子血流如注。
他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却不敢明目张胆跟法官对拳,情知继续呆在这里讨不到好,领着一帮兄弟夹起尾巴狼狈而去。
后记:这事过去多年,很多知情人对少年抱着巨大的同情,也对法官大加褒扬,觉得他虽然用冷冰冰的法律判少年坐牢,却张扬了正气,有江湖侠义之风。另外,大家心中始终有个疑问,不知那位少年后来到底有没有坐牢,他逆天改命考上大学的消息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