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神瑛过孟婆
却说那宝玉随了一僧一道遁入空门之后,便无会世间俗事,红尘滚滚,于他不过昙花一现耳。但却也有个例外——姑苏林黛玉。那林妹妹可非凡品,二人三生石畔姻缘前定,她于他不是红尘,倒更像是佛,是菩提。此后余生,宝玉总是想,大道三千,他参悟了许许多多,却悟不了、参不透那个林妹妹。
须知万物皆有个因果,宝黛之悲了结一世,那绛珠仙子终是以泪报了神瑛侍者浇灌之恩,青埂峰下顽石也了却一窥人间风月之梦,只不过司仙界姻缘的老儿那里,二人姻缘却还未断。这还要从宝玉灭后说起。
宝玉一世终是肉身,待百岁后也便圆寂,重回神瑛侍者之神识。但仙界却有仙界的规矩——凡下世历劫经历爱恨的仙,欲重回神识必要过那孟婆,喝下那孟婆汤,好了却俗世爱恨,心无牵挂才算是真正历劫渡劫。
眼下便是神瑛侍者过孟婆的时候了,这原本没什么问题,可那汤却是……宝黛一场,是两小无猜,是你情我愿,是“你证我证,心证意证”,哪怕最终一段悲剧,黛玉魂葬潇湘馆,自己也不想忘却,一则是想留个念想,二则——再续前缘。
他伫立良久。
终是孟婆等不下去了,端起一碗孟婆汤,把眉毛一挑,幽幽开口:“绛珠小仙前儿来我这里可是喝得干脆呢,说是悲情一段,徒添伤悲,既已还泪,二人再无相欠,倒不若全都忘干净。”
神瑛缓缓闭上了眼:“妹妹虽受天地滋养修成女体,但离恨天外而居,长饮灌愁海水,性子终是太悲了些,忘了却也好。只不知——”他没有在说下去,只是神色悲恸。
只不知,现下却是我欠她一个因果。
她既想忘,不若两相忘。她既想不相欠,那便不相欠。
他接过孟婆汤,恍惚想起天上流传的歌谣——喝下这碗孟婆汤,尘缘旧事全忘了。你我今生无相逢,来世相见本无门。
孟婆孟婆,全忘干净了!
02.太虚幻境再相逢
神瑛侍者此番来这太虚幻境却是个偶然,只怨那警幻仙姑新填的红楼十二曲,曲声悠悠直飘到了赤瑕宫。曲音似曾相识,不觉便把他给勾了去。
而曲音却停,警幻与几个小仙上了前来,未及警幻开口,一个小仙便怨谤道:“怎又是这浊物乱我女儿清净之地。”
又一个小仙应道:“是啊是啊,今个儿好容易等到绛珠妹子听曲儿,若让他乱了这清净,绛珠可必是听不了了!”
警幻这才开口问道:“如今你却来做甚?”
神瑛上前作了一揖,开口道:“我本在赤瑕宫理书,一时听着曲子甚是耳熟,便不觉来此,扰了清静还望姐姐们勿怪。”
“无妨,既是来听曲,倒不若进了内殿细细听,也好一品我那‘千红一窟’,方不枉来此一遭。”
话音刚落,便闻得一女声,话间难掩笑意:“姐姐们却将我一人抛下,不知做甚去了。过了如此时间,敢情是可卿姐姐不去司那人间风情月债,也偷来此处听曲罢?”
神瑛闻声去寻那身影,只见一女子身着白衣,掩袖自花木间走出。那女子见了来人是名男子,只把眼睛一瞟,看向警幻:“姐姐也不说,原来是来客了——”而心内却寻思,为何隐隐觉着这男子是有几分相熟。
这边神瑛也一时呆了,想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不觉呢喃——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