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时候的事情,说自己还有印象,确实惹人怀疑,连我自己也会想,那种记忆也许是根据大人的讲述自行脑补了一些场面。那一年,弟弟出生,满月那天发大水,后来搬家。我隐约感觉自己记着的,是发大水的当天,我是被谁抱着在床上,好像是站着……另外就是关于搬家,好像是坐着一辆三轮车还是四轮车,来到了后来住了好多年的院子,车上装着全部家当。
那个院子很大很宽敞,房东住着大门正对面好几间房,租户就住在侧面的房子里。刚去时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只是那个大院里一住好多年,后来的事情有些记得还是挺清楚的。
房东家孩子多,五个姑娘两个儿子。虽然年纪最小的两个儿子也年长我们几岁,但经常会一个人跑到人家家里去串门。他们经常在外面放个桌子写作业,我喜欢看人写字,就搬个小板凳双手托着下巴坐在人家对面看他们写作业。
有一次,weiwei哥指着桌子上的水杯跟我说,杯子里的水,就算我不喝过一会儿也会变少的,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反应的了,总之那次,从他那儿,我知道了有一个物理名词,叫蒸发。还有一次,他从自己家种的葱上折下枯黄了的一截,里面装上水,两端用细线系住,那个东西,软软的,绵绵的,手感很好。再后来,我看到枯黄的葱叶,也会折下来做,只是没有一次,像他做的那样好玩儿。
印象中他们哥俩很贪玩儿,我和弟弟像小跟班一样跟着他们圈过鸽子。
他们用一根棍子支起木条编成的那种筛子,里边撒一把玉米,棍子上系上长长的绳子,他们拉着绳子的另一端,躲在隐蔽的角落,等鸽子自投罗网,将绳子一拉,哈哈,那感觉……
那时觉得他们好厉害。
YaYa扎马尾的时候要扎得高高的,所以每次都是先把头发甩到前面,当时也觉得很神奇。
HH姐是老大,所以她最早外出上学,刚走的那个学期,还给爸爸妈妈寄回一封信,YaYa拿过来的时候,天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惊喜,还没等她关门出去就匆匆打开,其实那时字估计也不认得多少。当然,除了开头的“叔叔阿姨,你们好!”之外,我不可能记住任何信的内容。遗憾的是那封信也在后来搬家中遗失。
上小学之后,一遇到不会的题,拿上书就跑到他们家,HH姐应该给我讲过很多次数学题。
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两家人经常端着饭坐在阴凉地方边吃边聊,妈妈说那时叔叔老逗我,让长大了给他家当媳妇(这个我确实是没印象了)……
《倚天剑》和《屠龙刀》都是在人家家里看完的。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我和弟弟,把童年留在那个院子。
也忘了哪年搬的家,往后的这些年,我们除了HH姐出嫁阿姨跑来跟妈妈商量想让HH姐从我家离门,和婚礼上短暂的重聚,几乎没见过面,差不多十年吧!只是大人们还有或多或少的往来。
但我能清楚地记得他(她)们每个人的样子。
去年超市打工,阿姨从身边走过,我叫了声“阿姨”,她停下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没能叫出名字。
我说“我是yuanyuan”。
阿姨立刻拉起我的手就开始寒暄、感慨,说了几句之后,又说“哎呀,还是没怎么变,就是yuanyuan”,我说不清那时的亲切感。
今天,他家大儿子结婚。这是长这么大,参加的最伤感的婚礼。
因为叔叔在今年意外去世,没有任何防备,仅63岁。一直在操劳,挣了不少钱,孩子们都发展得不错,只差享福了,可命运的魔爪太过强势,不由分说,非把一个完整的圆扣开缝。
叔叔丧礼的时候只有爸爸去了,AnAn哥结婚,阿姨给妈妈打电话,希望全家都能去。进了饭店,阿姨和YaYa在一楼迎客,走到跟前,母女二人喉头哽着没说出一句话,我和妈妈也一样。
所有来宾落座,司仪有一句说“我们请新娘的爸爸妈妈和新郎的妈妈上台来”,这样的不对称感真的让你质疑这样的安排真的合适吗?
仪式应该已是从简,AnAn哥一身军装,没说几句话,司仪问到他的时候,总得等一会儿他才会回答,每一句都很有力,听不到哭腔,因为我看不到他人,以为他没哭。抬头看了看周围,HH姐一个人在角落里,头抵着墙,静静地立在那儿。 回家妈妈才说,AnAn哥一直在流泪,新娘一次次去擦。
敬酒的时候,他们走到身边,我笑着问“还认识吗?”他也笑了,没有半点犹疑,说:“哎呀,是yuanyuan呀。”
吃完饭,妈妈帮着收拾了一会儿,在大厅等妈妈的空隙,他也出来,远远地招招手。那一刻,脑子里蹦出一句话:能结婚的,得趁早。万一有人等不到了呢?
当然,这电光石火间的想法,并无任何意义,因为我们不愿相信我们会面临如此变故,更不愿把此种情况下得出的结论作为箴言去恪守。有些遗憾,不是我们有心就能避免的。
释怀很重要。
那就不相信吧,果断地不相信。
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命运,妄想没用,害怕也没用;任何事情,只有发生了,才有对策。那就面对着前行的方向,不受干扰地好好过。
夜已深,脑子里还像过电影,一场婚礼,唤醒太多的回忆。总是把自己陷在这样的回忆里,在这回忆里,能找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