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得太久。
眼前的你,是那样美丽。你是宅在深闺中的名门润秀,大气明媚,娴静典雅;你是雨巷里手撑油纸伞丁香般的姑娘,眼波流转,笑眼盈盈;你更似高山深处孤傲的居士,灵动飘逸,超凡脱俗。你有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那股铅华洗尽的静谧和婉约迷人气质,令人沉醉。
在你面前,世间的人儿连喘气仿佛也要收敛起来,生怕俗世浊气,沾染了你。你是一座天空之诚,纯洁、宁静,你是一座情怀之城,治愈、慰籍。你是江南久负盛名的水乡古镇,一个现代文明影响不大的世界,一张古老色彩依然浓重的史页,一处旅人流连忘返,去了还想再去的地方。
是的,你的名字叫乌镇。
江南美景,不胜枚举,我独爱着你。多年前读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对江南这片诉尽哀愁与美丽的地方,心生向往。老师讲解的时候,说乌镇才是很久以前的江南。从此以后,小桥流水,青砖灰瓦,古巷深弄,细雨斜斜……你承载的那一世世的烟雨梦境、浪漫情调,那一次次的千种相思、万般愁绪,常在我的酣梦中萦绕。
美丽的乌镇,我终于来了,当慕名已久的你真实呈现时,我还有些梦境中的恍惚。小桥流水如是,水色薄雾如是,只是在我千千万万梦里,那个撑一把油纸伞的女孩,已不再是。那个女孩,身姿曼妙,在淅淅沥沥小雨中,在石头与流水铺就的老街上,撑伞而行,低眉间一幽深巷,弥漫轻愁。
晨光熹微中,窄窄的老巷弄,女孩又走来了。晨露中的石板路,湿湿的苔藓,一盏黄色的灯,一脸温暖的笑,一切生机勃发。少年摇着船儿从远处悠悠驶来,桨滑破水面的声音,惹得女孩回眸一笑,一瞬间,整条街也甜蜜苏醒过来。掩蔽的房门开了,水里的锦鲤醒了,觅食的人儿出动了,小笼,生煎,馄饨……静谧清净的烟火气息在流水的河道里欢快摇曳。
叮灵灵……古朴的风铃在风中阵阵响起,一切仿佛商量好似的散落在光阴里,就连那盈盈笑语声也消失殆尽。眼前古老的宅院门板斑驳成影,爬山虎占满了一面墙、一扇窗。梦中的女孩穿过狭窄的小巷,迎着尽头透出的光,渐行渐远,渐行渐远,写下满满一路的诗意与忧伤。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心中莫可名状的失落和疲惫,突然而至,尘封已久的前尘往事,一幕幕,一桩桩,翻江倒海无处可寄!还好,你在。我象一个无助的孩童,想说更想哭。你可知,葱茏的青春悄然而逝,昼夜不止;年华如梦中女孩,转身便一去不回。你可知,每个人的江湖,都刀光剑影;每个人都在这滚滚红尘中,披荆斩棘。你可知,爱恨聚散,凉薄人间,人生无常,命运多舛。
我们每个人都悲哀地淹没在生活洪流中,一身疲倦与伤痕,更任繁华迷离双眼。在这座千年古镇里,此刻,每人,任心头千丝万缕倾城而泄,任时光从身边无声流逝……
你静静听着,安静看着,然后轻轻拉起我的手。草木本染房漫天的布,如我纷乱的思绪。蓝印花布飘荡出多少年的沉重和苦难,停留过多少思念与哀愁,它知道人生疲惫,便用每一丝每一缕来抚慰着过往人的脆弱心灵。
我们又来到大剧院,一起听韵味十足的花鼓戏,看久违的露天电影和热闹跳跃的皮影戏。仿佛一下回到了儿时,简单和快乐,让周围的皱纹和微笑,都有了阳光的味道。你给我一张泛黄的明信片,写下自己的愿望,寄出去。许久没手写了,我的手抖心更抖,不由想起那些写明信片的岁月,那个十七岁的雨季,天天明媚的笑脸和阳光人生。
最后,你拉我来到河畔,静坐。那一座座记载着岁月沧桑的古旧木屋临水而建,傍桥而立,跟我诉说着千百年来曲折的经历,而这一切,历经千年却一如既往的纯洁、空灵,涤荡人的心灵。脚下的河水,不疾不徐流淌,带走一切光阴的故事。水波散尽处,风烟俱寂,千头万绪空了无痕,此刻,你让我明白,无欲无求,才会心无挂碍。
老天眷顾,虽值盛夏却阴天微凉,舒适宜人。我在这座如诗如画的古城,跟着你的足迹,走过了东栅,逛遍了西栅。来来往往游人如织,但你始终是安静的,给每一个来这里寻梦的人,给那些累了倦了的人,带来心灵的慰藉。虽然只是短短两日,我却深深迷上了你。
大美无言江南镇,浆摇烟波写浪漫,轻叹,谁在听雨落帘,谁又在陪着清风数流年。或许时间会让你的容颜老去,但千帆阅尽的淡然、铅华洗尽的优雅,却让你的灵魂,愈发动人。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你不媚不俗恬淡安宁,像一位长者,更是一位智者,岁月愈深头垂得愈低。低头温柔间,一份坚韧顽强、快乐富足,在不动声色中浅笑嫣然。
常听人说,有很多事物,有着治愈的效果。一座城市、一位长者、一声问候,一次相聚……在文字中、情感中、旅途中、团聚中,温暖、慰籍不期而至并无处不在。而这一切,你都能够带给我们。
如果哪天,累了倦了,我还去找你。在水墨丹青的水色里,只想枕着你,温柔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