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味道是草的味道,旧历的二月春光总是常新的,蔓上山坡的爬藤贴着山路两旁占满了缝隙似地疯狂长出绿的刺,扎手的叶。那芽尖还是嫩绿嫩绿的,只要远远地看见似乎就能闻到草上露珠的味道,小孩子总是手欠的,从山脚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游上去,总忍不住要去摸那个叶子,直到扎到了手才知道这是不可以摘的,摘下来也没有那些野花好看好闻。后来,有一次父亲从山上摘下很多的那些带刺的草,我才知道草名——五瓣藤叶,说它可以做药。好像那一年父亲膝盖上鼓了一个包,后来在草的作用下那个包奇迹地般地消退了。我是喜欢闻那草的味道的,每次跟着父亲上山,他练拳,我就满山地跑,采一些花,摘一些长得奇特的草,有带回到家里的就夹进书本当了标签,或是插到花瓶里欣赏几天就凋谢的野花,或是半途就扔掉了的草。山上的空气是草吐出来的,满山坡地在那里飘荡着,我总是置身其中,闻着那新鲜的味道,直到父亲喊我的声音如小鹿一般跳到我的跟前,那是春天,那是父亲的春天,载着我的童年。
春天的味道是太阳的味道,当太阳肆无忌惮地直射下来的时候,低矮的屋檐下就开始出汗了。从地面上,墙上,慢慢渗出来的水汽会在太阳的作用下变得让人分外焦灼起来,忍不住就脱了外衣,还可以只穿上衬衫,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就感觉到夏天逼近了一样。看着父亲挥汗如雨地在院子里磨着他的工具,我就不知道那样的时光是如此短暂的。只要进了阴凉地,背脊就开始发凉。才知道阳光下的味道是从地里喷涌上来的。真想把屋顶掀开,让阳光直射进来,把水汽烘干。那墙壁上就不会发黑了。立春照例是要衮春。特别是这些老房子,百年前的木头真正能够留到现在的恐怕也只有历史了。把樟木劈成小块,放在屋中间燃起,不让它冒火只让它冒烟,看着股股青烟直上那是一种愉悦。总以为可以把那些木头里的白蚁制住,但是只要烟一过,那树眼里还是会爬出那些长着翅膀的蚁类,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柱子,一眨眼的功夫都飞到了太阳地里。一年一年地闻着樟木里留存的太阳的味道,一年一年地等着那些木头变空。那是春天,那是家的春天,承袭了古老的习俗。
春天的味道是捂出来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天从江河的对岸跨了过来。春天还是被一层一层的布包裹,开始体悟了那些流传的习俗,春捂秋冻的道理。每年的四五月份棉裤还没从身上褪去的痕迹。外面早已阳光高照,屋里却是冷若如霜。时令的春天已经拧出了水,却很少看见春天在这边哭泣。北方的春天是漫长的,可以说是冬天的尾巴,我丝毫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完全是换了一种空气,换了一种灰尘,换了一种心情。但是这样的空气确是适合我的,心脏不再流血,也不再绞痛,真正的痛是与时空交割的痛。时间把春天深深的刻在我的背上,每当我想念她的痛和爱抚,都会觉得无比的幸福。这也许就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