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大鹏
离家日久,近来,我竟然一再梦见乡下家门前那株栀子花。我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爱栀子花爱得那么深,那么固执。
听妈说,我幼时有点傻气,当我发脾气,哭鼻子时,只要将我抱到门前那栀子花树旁,让我抓住一朵花,就破涕为笑了。妈还说,我牙牙学语时,竟先学会叫“花”,而后学会叫“妈”,对这我是深信不疑的,我与栀子花确有不解之缘。
记得孩提时代,眼见屋后那两棵原来比我要矮的桃树,已将累累果实高悬在丈多高的枝头了,可那四季常青的栀子树却仍然只有我高,这便使我对她更亲近了。每当枇杷熟透的时节,栀子树上就缀满了雪白一色的双瓣小花,那花不但有醉人的香,而且有四个月的盛开期,其它的花是很难兼有这两大长处的。听父亲说,这株花树是他早年从永顺不二门带回栽活的,而乡下方圆几十里就这一株呢!当时,我并不知道不二门在什么遥远而神秘的地方,加上姐姐的老师每来我家,总要夸这栀子花是珍品,我甚为骄傲,于是当这株花的卫士自然成为我的义务。那些淘气的孩子,要来折枝,哪怕他是要好的伙伴,也不给他面子。而对那些远远近近慕名而来的女孩子,想讨几朵花儿做头油,泡香水,我倒是很慷慨的。
哦,难怪童年的梦那么 温馨,原来是溶进了栀子花洁白无瑕的色彩和沁人肺腑的清香。
然而在噩梦的年代里,鲜花和毒草之间被划上了等号,美丽也成了罪过。就在毁掉校园花坛的运动中,我家那株栀子花也未幸免,被无情的利刃削去了树冠。就在我失望的时候,一个奇迹出现了,那留在地上的栀子树冠,竟长出了楚楚绿芽,更使人惊叹的是,她虽然历经劫难,却坚贞地恪守着对大地母亲的应诺,顾不上康复那伤痕累累的身躯,翌年四月,就准时开花了,我们惊讶之余悟出,原来这花还能给人生提供耐人寻味的价值。
正值我对栀子花沉吟之际,收到了10岁的女儿嵘嵘学着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她告诉我说,去年下期开学时,她曾摘了两枝栀子花插在花瓶里送给蔡老师,后来花谢了,叶落了,老师还一直舍不得扔掉。谁也不会想到,那两根干枝竟在花瓶水里长出了白色的须根,杈丫上又萌发了新芽。于是,蔡老师组织同学们成立了一个护花小组,专门利用插瓶花枝接活了100来株栀子花树苗,只候着植树节一到,他们便以隆重的仪式,将这批树苗移栽到校园里。
读着女儿的信,我的眼眶润湿了。那栀子花树顽强的生命力,蔡老师惜花爱苗的美德,嵘嵘的健康成长,那一片芬芳的未来世界,怎不使人感奋呢。
郁大鹏,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其散文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有作品被《散文选刊》选载。曾任桑植县人民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主任,现已退休。
此文是湖南省广播电视文学创作大赛存档音像作品录音稿,系配乐散文,曾获1983年湖南省广播电视文学创作二等奖。
全文图片来自网络侵权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