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没有经历过苦难,留下过秘密的笔记本。一副要出什么大作似的,端坐在桌子的一头,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这壶波澜不惊的开水以及承载着开水的壶。
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我寻找一个参照物,去观察感受,透过五官的感觉,慢慢观察,或许就有事物的本质和灵魂出来了。通俗了讲就是把死的写活了。
但有两个问题一直在空气中飘荡来飘荡去,我便敞开心扉大胆提问了。第一个:茶壶真的是死的吗?第二个:到底是谁在观察谁呢?
想着这两个问题的时候,看茶壶,便不是茶壶了。一阵阵阴森的感觉从脊背直飘上来,上升到我头顶的高处,顶着天花板俯视着我。俨然一副鬼上壶的既视感。
好吧。打完寒战还是继续集中注意力吧!
我尚且把它称为玻璃壶吧,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词,也确凿是因为我懒,懒得为了起名而死掉好多的脑细胞,因为很可能取了名字,壶还会感觉不喜欢。
碰巧玻璃是它全身的材质,就像泥土幻化为人。这样一来,玻璃壶这个名字,既可感受到它的质感和温度,也能让大家感觉我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哈哈哈哈。
不必说,壶自然是有柄的,像桥梁那样,横跨过壶的两端,结结实实地与壶身接壤在一起。
壶柄的厚度给我以安全感,即使水已漫过壶身的一半,我仍不会担心提起壶柄时它会因着重力而分离坠落,且也不会担心那样骇人的画面:因着壶身与壶柄的骤然分离,在桌面上炸裂开一片片玻璃花,那玻璃花因着分崩离析的神秘力量,双脚骤然挣脱了原本的位置,弹射入我的皮肤,尖利地割破血管,血嗞拉一下飙红了整面白墙,我的眼睛一眯,嘴巴一斜,面部扭曲的形状痛苦得无法形容,双手向上再往后猛地旋转,双脚不自觉地跳脱开来……
好吧,以上是关于壶柄的描写。写到这个份上,能否感受它的结实与不可撼动呢?
待我嘬一口咖啡,就像人家深吸一口雪茄似的,再去打开存放灵感的盒子吧。
不要急,接下来,我们要谈壶盖儿了。
这壶盖儿呢,琢磨得越久,越觉其深不可测。我将它比作古时皇帝,且越看越像,越像就越敬畏。仿佛这壶盖的尖顶化成了他的眼睛,正扭头直直地看向我。且坚定地告诉我:朕,在此。
壶盖撩开他那隐形的龙袍,空气化身为许多仆役,慌慌张张地接住飘起的龙袍,再恭恭敬敬地将其用力抻开,使透明面料笔直延展而下落,稳稳地覆盖在壶身上。
壶盖坐在壶身上,不偏不倚,不悲不喜,就像壶身早已准备献身,而壶盖正好洗漱更衣准备迎接早朝。
壶嘴是必不可少的。这个好似火山一样的东西。整一个形状就像是圆锥被截去了尖顶。底部圆较大,粘附在壶身上。确切地说,它更像壶身自己长出的尾巴。你别看它小小身形,只要稍稍震荡或微微倾斜,里面就会哆哆嗦嗦地跳出好多液体来。
另一头,是出水的那头。圆孔就显得小些。这样上小下大的设计原理大概是为了出水流畅,而外口有意识地缩小,可能为了把控茶水的流量。
壶身是胖胖的、直直的、刚正不阿的。它愿意容纳各种各样的液体,也可以任凭液体的无奈离去。拥有和舍弃,对它来说只是当下的事,没有什么好去动念的。
壶的境界远不止于此,我等庸人实在难以描绘完全。
因着是透明壶,所以壶内的动向我便一目了然。水与壶的融合,竟也出现了其他的作用。除了饮用之外,它也可以作为一种多维的画板。它所呈现的,是周围事物扭曲的艺术形态。水中的画面线条随着人眼的移动而变化着。
时而聚拢,时而分散,长短瞬息万变。线条在左右移动时,就像个正在玩躲闪游戏的顽皮小孩,你往左,他就往右。你愿意低头看他,他就愿意呈现出更多的画面,让你看得更远、更宽、更广。
啊,水面是那样波澜不惊。只要我在写字时的顿笔稍一用力,又或是因着手腕移动下落时不顾轻重缓急,我就无法照顾到水的情绪。他会因为我的鲁莽而惊颤。且不是马上就能平复他的情绪的。
对待事物,保留一颗爱心,保护它们的每一丝情绪,就能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与它们产生更深层次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