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细雨微燕
当飕飕寒风吹彻大街小巷,一场雪飘过后,大人小孩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轻薄而暖和的羽绒服。
随着全球气候变暖,近些年来,北方的冬天也温和了许多,一件羽绒服就可以御寒了。
再说现在人生活条件好,许多人家都买了车,出门、上下班开着,一点都冷不着。妹妹说她家楼房地暖太热,屋里空气干燥的很,偶尔还得开窗通风呢。即使像我家平房生土暖也是冷不着的。
记的我们小时候,那会儿的冬天才叫个冷啊,是那种入骨地,冷得人忍不住想磕脚打手。数九天,出门,额前的流海、眉毛、眼眼睫毛上都会扑了一层霜,倘或手指湿了,万不可碰那带铁东西,不然真能揭你一层皮。
进屋首先到泥炉跟前烤烤发僵的手指,再搓搓那冻红了的小脸和耳朵。从嘴里呼出的气一团一团地泛着灰白,似雾,清晰可见。那会儿人们穷,生活条件差,村里人家冬天取暖一般都是泥炉子。临近冬季时,勤劳而心灵的乡亲们就地取材:几块土坯,一套炉底炉盖加瓦圈,顶多半天的功夫,一个泥炉子就盘成了。等炉壁干好了,勤快的主妇们用大白粉刷过几次,炉壁就同墙壁那样白洁光滑了。丈量好需要几节炉筒几个拐弯,把炉子和烟囱连接好,再在两侧墙壁上钉上钉子,用铁丝将炉筒一紧固,村里家家都是这样迎接寒冬的挑战的。
母亲经常会在炉圈上烤上几个馍馍或几块玉米旺旺,再在炉底窝放几个山药蛋。庄户人常说不干不净吃上没病。放学回家后,我手也不洗就迫不急待地虎上一个馒头或一块玉米旺旺,要不就是掏个烧山药,用手掰开,那沙乎乎的山药冒着热气,泛着香味,口水就流了下来,再捡碟咸菜就着,吃得那个滋滋香哟。
忙过了春播夏锄秋收的庄户人,冬季是最消闲的。村里人家户户柴禾多,把土炕烧得烫热乎乎的。女人们凑在一起坐在那顺山大炕上,边做针线活儿边东家长西家短地唠。男人们则三五邻居围着一炉暖火瞎撇。红泥小火炉,只是没有配酒飘绿仪,缺了诗意的情怀。向来话少的七十一(人名)漫不经心地卷着蓝活,(方言,烟沫的意思)瞟了一眼窗外纷飞的雪花说:“今年霜情不赖,在两年油料行情不错,明年多种些菜籽和胡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数恶九时,堂屋的水瓮里搭了一层薄冰。早上醒来,母亲摘掉厚厚的绵窗帘,单层木窗的玻璃上还是结了一层冰凌花。那图案有的像树,有的像山,有的像小动物,有的像……俨然就是一幅天然杰作。我会长时间地盯着那画面出神,仿佛是个奇妙而美丽的童话世界。最后总是在母亲的喝喊声中不得不慢吞吞地爬出被窝,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花绵袄,背上母亲用裁衣服剩下的花格尖尖布对的书包去上学。
偌大个教室只生了一个炉子,四五年级是合并的。那有限的煤块是大队供给的,就炉子的柴禾,牛粪,木棍棍咱村里家家不缺。临到冬季,大人们提前就交到了学校。恶九天时,座位挨近炉子的同学还好,其它位置的同学还是冷的不行,不时缩缩肩膀呲着牙倒吸口冷气。此时,家做的条绒棉靴靴也不耐冻了,零零落落的磕脚声响起,打破了课堂的宁静。这时,正讲课的老师也用嘴哈了哈手说:“实在冻得不行,大家就跺跺脚吧。”老师一放话,孩子们就撒开劲地跺起来,那嗵嗵地跺脚声震落了梁间的裸裸尘,也惊飞了窗外树枝上正栖息的麻雀,驱走了不少寒冷。
天再冷,也难以阻挡孩子们爱玩的天性。几场大雪过后,我们便有了更好的玩处。放学后,匆匆写完作业,约上小伙伴们,扛上铁锹,跑到屋后的小山上。坐在铁锹头上,手把着木把从山坡上往下滑,那叫打呼擦。再不就是五六个孩子,各就(方言,蹲下的意思)下,从背后依次抱住前面孩子的腰,连成一条龙,从坡顶往下出溜。只要其中一人不留神,身子一歪,一只脚翘起,全队“人翻马仰”,滚一身雪。玩得那叫个高兴哟,直到笑声剪落黄昏,天黑了下来,兴致不减的我们才在大人们的斥责声中,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大小雪旮旯正是宰猪卧羊的好时候。谁们家杀猪了,除了帮忙的人还要请上大爷爷二叔叔三姑姑坐了满大炕,炖上一大锅杀猪菜,炸上一大瓷盆金灿灿的油糕。自家麸皮桔梗喂大的猪,自家农田里耕收的黄米,绝对的纯绿色,是不是令现在生活在大都市的你们都垂涎?再摆上几瓶二锅头,几杯酒下肚,男人们话也多了起来,喝到兴奋处还要划上几拳。这一年来的劳累便消散在了热腾腾的饭菜里,欢喜在这杯酒中不断地升腾着。
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贫,冬季寒冷慢长,但那人情味却是极浓的,谁家有活需要帮忙,乡亲们都一呼百应。就连这杀猪饭都是拢着吃。现在的都市,宽敞干净严实而暖和的楼房,同一层楼也不来往。
是啊,淳朴憨厚的农家人,日子再穷,心里也不觉得苦,总是有着与世无争简单而朴素的快乐。
村子里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会不会和我一样,在这个冬天某个不眠的寒夜,常常想起那村,那人,那冬日里遥远的儿年趣事?怀念无比……是啊,无论你现在身居何方,儿时走过的纯真岁月,有关于故乡的点点滴滴早已溶入了血液里,不时会鲜活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