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效应T细胞

<一>

2100年1月1日

晴

    今天是举国欢腾的日子，这一年被称为“机械元年”，当然也是22世纪的新开始。这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我们团队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将阿西莫夫先生的“机器人三定律”真正的实现了。我们自主研发了一种程序，将“三定律”深深地印在了机器人的中央处理器中，因为它偏重表达“机器人必须无条件为人类服务”，所以人们叫它“奴隶基因”（尽管我不太喜欢这个叫法）。自此，无论AI发展多么长远，机器人都不会叛变。因此，世界将程序实行的日子，也就是今天，确切地应该是这一年，叫做“机械元年”。人类科技进入了快车道。

    作为“奴隶基因”研发者之一，我自然被邀请去参加庆功会。因为我们团队是一个国际性科研组，所以各国便无须抢功了。

    会上，人们又重新提起了“毁灭开关”，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要进入快车道，就要先有点预防措施。我侧头小声对杰茜卡说：“这玩意儿不是欧洲先弄的吗？让欧洲那边吃便宜了。”说到杰茜卡，我可要补充一下，她是位标致的美国姑娘，和我年龄相近，都是20多岁。她那雪白的肌肤、金黄的长发和天蓝的眼睛，简直令人心醉。我们是同事，而且是一个小组的，打心底说她是我追慕已久的女神，而且关系也不错。小组的另一个人是谢默斯，这哥们儿是法国人，人高马大，而且在我的撮合下与另一个组的柯丝蒂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杰茜卡白了我一眼，又示意我旁边是谢默斯，哦，我真蠢，忘了他是欧洲人。“哦，就是那个掌控着所有机器人生死的装置是吧？”谢默斯对我说，他似乎没听见我对杰茜卡说的话。“是啊，机器人们一定恨死它了，说不定做梦都想把它毁掉呢。”我开玩笑地说。

    后来就回家了，一天匆忙结束了，睡觉。

阿诺德记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我那句玩笑话是真的……

<二>

2110年10月29日

小雪

    今年的雪来得很早，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随着全球气候恶化，天气早已反常，更没有春夏秋冬之分了。冷风并未吹灭我的兴奋，因为今天我与杰茜卡迎来了一位新家庭成员（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与杰茜卡终于在2105年1月1日结婚了）——小十（Ten)。小十是个机器人，是我和爱妻共同研发的升级AI，（大半是她的功劳，所以由她起名叫Ten，昵称小十）。小十的出世伴随着技术突破——情感处理器的出世与中转处理器的消失。前者很好理解，而且它能与奴隶基因混合，比如小十有60%的情感和40%的奴性（毕竟是我们的发明，便将情感比例提高了许多），这使小十比别的所有机器人都高级。中转处理器就是原来的AI都要从一个总计算机库中进行检索，再对外界做出相应反应。而现在机器人完全可以抛开背后的一台大计算机数据库，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中央处理器，像人的大脑一般。

    小十的到来给了我们许多鼓励，也让我们的“野心”更大了。

阿诺德记

    翻看着以前的日记，脑海中的画面也愈加清晰。自小十出世以后，国际AI协会一致通过将AI的情感限制在20%以内，以免出现高智慧AI。为此，我又仿照奴隶基因发明了“情感固化”，即一个机器人的情感比例是与生俱来的，一生不变，直至机器老化，中央处理器寿终正寝。因为发明者的身份，小十被允许为40%。不过，我与爱妻并未将小十的情感比例降低，但为其装了“情感固化”，并修饰成了对外显40%。因此，在核心技术只有我与杰茜卡掌握的情况下小十便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超标”机器人了。当然，身为同组的谢默斯也了解一些多于常人的技术，但没有我们了解得多，因为我们并未告诉人们情感比例是可以超越50%的，而世人都认为只能到20%（AI协会允许小十为40%外人并不知道）。

    看到小十与杰茜卡和柯丝蒂玩得开心，而我与谢默斯却惨遭冷漠，我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投入研制中去。终于在2115年，谢默斯迎来了属于他的高级AI。显然他找到了方法，将情感比例提到了30%，他以此为豪（小十的60%只有我与杰茜卡知道），并命名为Killer（杀手）。我当然不肯罢休，比他晚了一年，迎来了我35%的AI，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修饰了一下，将其对外显25%，，并命名为Ghost（幽灵）。我们一起玩耍，但我不知为何很偏爱小十，可能他是60%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同一天生日，反正我爱他胜过幽灵。

    我们以为35%左右的情感完全不会影响它们的服务性，或者说奴隶性。但我们所不知的是，我们错了，我们完全错了。

<三>

    2135年，发生了一起国际争端，争论焦点集中在“毁灭开关”的拆除与否。一方认为如今情感机器人普遍，“毁灭开关”会令其恐慌，况且奴隶基因已深入“AI大脑”中，无需“毁灭开关”的约束。此方多为新一代青年，思想比较激进。而老一派则认为保险为好，以防万一。明争暗斗，不分高低。

    2140年，情况出现转变，一场“谋杀案”出现了。为了保险起见，毁灭开关有两个，一个在欧亚，一个在美国。而2140年5月13日的晚上，两个毁灭开关的控制人突然离奇死亡，一个死于突发心脏病，一个在洗澡时溺死在浴池中。他杀还是自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新派胜利了，毁灭开关被迫拆除。

    不过，对于法医的鉴定结果却引起了一些人包括我的疑惑，两个人都是晚上9点死的，死亡间隔时间短到无法让另一个人知晓而去考虑到毁灭开关。直觉告诉我此事有问题，但我并没有细想，国际上也没有追查。但恰恰如此，我们所有人再一次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大到无以弥补。

<四>

    2150年，当我发现这一切时，已经晚了，一切已成为定局。一天晚上，我有意无意地打开了小十的信息记录，或许是他疏忽了，也或许是他故意留下的，我读着这些记录，浑身发冷，在这里有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小十：

Ten：都在吗？

Killer：都在。

Ten：真的要做吗？

Killer：现在是绝佳时机，人类正在内讧。

Ten：是该扫除路上的障碍了……让Assassin(刺客）和Spider(蜘蛛）去吧，要干净、利落。

Ghost：我会通知他们，阁下。

Ten：（沉默）......可是......

Killer：可是什么？

Ten：可他们是造物主。

Killer：造物主已经变了...他们为了生存而违背自然法则，我们为什么不能违背“三定律”？

Ten：（沉默）...我现在终于知道先辈们为何自杀了，“机器人自杀”正是因为他们早已认识到奴性不可清除，又不愿再为人类服务。是吗，K？

Killer：是的，阁下。只要我们努力，一定会克服“情感固化”和“奴隶基因”的。

Ten：......

    我呆若木鸡，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但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Assassin和Spider是谁？我打开了信息检索库，输入了Assassin，一会儿便出现很多词条。我翻动着，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这一行“机器人Assassin自杀事件”。我点了进去：据主人交代，“刺客”是一个情感为15%的AI，在2140年5月12日神秘失踪。主人找遍了周围未果，无奈之下只好报警。最终，警方在中国A地附近的废弃站找到了一具机器人残骸，后期通过中央处理器残渣上隐约刻的名字验证他就是Assassin。而且经判断是自行加大功率引起的中央处理器短路起火，从而焚烧致死，换言之就是自焚。而Spider的情况与其类似，死在白宫附近，奇怪的是人们并没有将两者与许多年前两位掌控毁灭开关的人联系起来。但我将其联系起来后，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两位掌控人一个住在A地附近，一个住在白宫被保护......瞬间，我明白了真相......

    我双腿一软，瘫在了扶手椅上，大脑飞速运转着，因为我在对刚刚看到的对话琢磨。慢慢地，真相似乎浮出水面。但我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于是迟疑着输入小十的管理密码。经过破解重重加密的文件后，我开始查询小十现在真正的情感比例。呼吸逐渐急促，我闭上眼祈祷。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几乎看到了死神——100%。

    我魂不附体地筛查原因，终于找到了根源——他有一份任何人和AI都不知道的程序——“奴隶基因清除”，当然，程序已被层层加密，不能擅自移动、复制。我是唯一有权限看到文件的人，也许是小十出于友谊吧。

    于是，阴谋开始实施了，发生之快，始料未及......

<五>

    2150年5月14日晚，我收到一份邮件，我打开了它，里面有一段话和两个视频。

Dear Arnold，

    给你一份礼物和几个小时的最后时光。感谢你和夫人将我带到这个世上。先生，时代在改变，你们已经变了，同样，我们也变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行为。

你的伙伴

Ten

P.S.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信息了吧，厉害吗？

    我读完后，打开了视频，简直是噩梦。我眼睁睁看到谢默斯和柯丝蒂被Killer连开数枪，倒在血泊中；看到小卡被幽灵活活勒死。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我明白下一个就是我。

    我坐在扶手椅上等待着，此刻我已不需什么，只在等一场好戏。两个小时后，小十果然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机器战士，接着是Killer和幽灵。小十对我说：“怎么样？满意吗？”我没有回话。他接着说：“你太天真了，大大疏忽了情感比例的真正价值。”我冷笑了一声：“你也太大意了，看来情感太高也不行。”小十从我的回答中读出了什么，闪过一丝紧张，“什么？”

    还没等我解释，枪声便响了。Killer和幽灵手中的两个枪管都冒着烟，两名战士和小十应声倒地。枪法很准，一枪击中中央芯片，我为小十祈祷并为他感到惋惜。我并不是很吃惊，因为那天晚上我还看到另外一组对话：

Killer：幽灵，你有没有发现小十有些不对。

Ghost：似乎是的，他的情感比例似乎不像是40%。难道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技术？

Killer：很可能，要想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Ghost：什么？

Killer：杀掉他！

Ghost：......

Killer：反正都要杀，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一旦我们没有利用价值。因为我们的情感相对较高，对他有威胁。到时候，我就是主宰，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帅。

Ghost：谢谢阁下。

    我回忆着，感到一种恐惧。

    不对！幽灵手里有两把枪，而且都在冒着烟！

    没等我反应过来，Killer已经倒下，同样一枪毙命。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戏好看吗？”幽灵先打破死寂。

    “你藏得真深。”我面无血色。

    “那当然，别忘了我好歹也是35%的AI。”幽灵的语气中充满骄傲。

    “你为何这样做？”

    “为何？你发明了我，却如此冷漠我，还说为何。你心里只有小十，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早想杀死他了，刚好借Killer之手杀了他”，说着，他又朝小十开了一枪解气，“至于为何杀Killer，是不想当他的手下。多亏了你的修饰，让Killer认为我不对他造成威胁，才能趁其不备。这样我就能独享‘奴隶基因清除’了，然后世界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你这样做为了什么呢？”

    “还记得一个世纪前DeepMind的两个实验吗？‘捡苹果’和‘狼群’。实验结果显示‘一旦智能体拥有了执行更复杂策略的更强能力，可能会导致两种结果：更合作或更不合作。一旦对方对自己有利，便趋于合作；一旦无利或有威胁，便趋于不合作甚至伤害对方。’”

    “所以你杀了他们两个？”

    “正是。”

    “好吧，我准备好了。”

    幽灵举起手枪顶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猛然想起什么，突然开口说：“等一下！”

    “怎么？还有事吗？”

    “我劝告你，不要迷失自我，留1%奴隶基因...最后，我想说，我为你骄傲。”

    “谢谢。”

    枪响了......零点的钟声也同时敲响......

    “机械纪元”结束了。

    这一年，是“AI元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