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舅爷的款待
看着爷爷安排工作,淡定自若,我感到非常自豪。我爷爷还是一村之长啊!
“这个?现场不要破坏了,他舅爷。”爷爷看看我,对舅爷说,“等政府的人来看了再开镰。”
舅爷面有难色,“这麦子都倒了,不赶紧收割怕坏了唦?”
爷爷考虑了一下,“这样,就等三天吧!三天之内政府不来人,你就收割。如果下雨村里派人帮你抢收,怎么样?”
“那好吧!”
舅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来了。他走拢来,摸摸我的头说:“你就是华华呀?”
舅爷的长相像张飞,我一见他就感觉发憷。“舅爷!”
“大声喊!”爷爷鼓励。
“舅——爷!”这下在场的人都乐了。
舅爷朗声大笑:“呵呵呵呵呵哈……乖!舅爷今天请你吃饭,中不中?”
我不知道中不中啥意思,愣了一下,心想既然问中不中,那就中了。我响亮地回答:“中。”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哼哼哼哼哼……”“嘻嘻……”
大家乐不可支。
晚上,我和奶奶到舅爷家里吃饭。除了大表姐在外地打工,其他的人都在。我第一次到了舅奶奶,她是我的克星,我敢这样说。舅奶奶的相貌,我的妈呀!那叫寒碜。那个,门神钟馗你们知道吗?刮了胡子的钟馗就是我舅奶奶。我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从进舅爷的家门,到看大人们闲聊,再到中途吃饭;直到谢谢告辞,走出舅爷家的院墙,这一路我都像一个小老鼠突然关进了猫群。那小心脏紧张的,太恐怖了。这期间,还包括元儿这个冷酷小猫对我的恶视。他的表情好像在说:看我怎么吃了你、看我怎么吃了你。哦!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的这两个小时。虽然,舅爷家的腊肉很好吃,新米饭很香很香。
在来之前,山唬悄密地跟我说,要我利用这个机会侦察一下元儿的动静,看看能不能发现游戏机的踪迹。当时,我还信誓旦旦。但,当我看到舅奶奶时,我悚了,甚至都不敢走动,侦察个屁呀!能自己走出来都不错了。
我不知道怎样回去的,八成是爷爷背我回去的,我也没问。当天晚上我恶梦不断,浑身虚汗。害得爷爷奶奶一宿没睡。巴库也急的坐卧不安。爷爷奶奶给我烧水擦洗身子,巴库也尽微薄之力,用舌头舔我的脚心,帮我降温。正常情况下,脚心挠挠都痒的受不住,别说舔了。看来我真是病得不轻,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二天上午,我虚弱的起不了床。山唬跑来,见我成了这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怕他小瞧我,只得编造故事:我说我把元儿灌醉了。然后,装着逮蟑螂把元儿的卧室旮旮旯旯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游戏机。我推断,游戏机可能不是元儿捡走了,也有可能被别人捡了。毕竟,从爷爷家到老槐树那儿,两里地儿;那么远,被别人捡走是非常可能的。山唬被我说服了,很懊恼,憋屈。本来说好的,他帮我找到巴库后,游戏机要给他玩一天的,结果成了这样。
我又编,昨天晚上从舅爷家回来的路上,天黑路不好走,我不小心掉到河沟里了,结果浑身打湿发烧了。
我为没有帮山唬实现愿望,感到愧疚。把其他的玩具都贡献出来,让山唬玩。可是,他对皮球、飞盘都不感兴趣。我病怏怏的也没精神陪他玩。
“你喊几个人,到稻场上玩去。”我说。
山唬开始没答应,后来奶奶说让我多休息,怕山唬吵着我。山唬很知趣,他拿了飞盘,找其他伙伴儿玩去了。
我喝了奶奶为我熬制的米粥,躺下来;巴库在我头边走了几圈儿,用舌头舔舔我的耳朵,用尾巴扫扫我的脸,软乎乎,柔乎乎,我很快酣睡过去。
我再次醒来时,暮色弥漫。堂屋里,爷爷辛苦了一天,正躺在躺椅上歇乏。话匣子(收音机)里播放出豫剧,虽然,我听不出名堂,但韵味悠扬,曲调婉转。
我感觉神清气爽,眼睛忽闪一下睁开了。
我看到的情景让我怔住了——从堂屋里照进我卧室的灯光倾泻在我的床脚;那只猫——巴库,正合着豫剧的节拍在翩翩起舞,它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清晰可见。
第13章 夜捉知了心慌慌
我摒住呼吸,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它跳;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甚怕打搅了它。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分钟?三分钟?或者五分钟。
忽然,它停住了。似乎感觉到什么。它转过头,注视着我的眼睛,好像少女发现深情地盯着自己的少男。它挖我一眼,我感觉它在笑。它的嘴巴动了一下,“华华!”只是没有声音。我心里一晃荡。它在唤我的名字。接着它像一只蜜蜂飞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我迷茫了,眼前一片模糊。我赶忙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巴库在挥爪对付一只苍蝇。那苍蝇嗡嗡围着它的头绕着圈飞,巴库捞了几下,劳而无功。它跳下床,跑进堂屋。
我楞了半晌,莫名其妙。它是猫吗?
直到奶奶喊吃饭时,我还在疑惑。我开始留心观察它,看它在饭桌下蹲着吃东西,看它伸懒腰,看他睡觉打呼噜。没发现什么异样。
吃罢饭,爷爷吸了一袋烟,见我精神抖擞,没瞌睡的样子。
“怎么?好了?”他摸摸我的头。
“嗯!”我抿嘴,鼓眼珠。“我睡不着了,爷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爷爷说:“今天不讲故事,我带你去逮知了,比听故事好玩的多!”
“逮知了?”我惊奇。
奶奶说:“你爸爸小时候经常玩这个,他没给你讲过?”
我想了想。没印象,爸爸道是经常给我读故事书。
爷爷找了个手电筒,试了试,有电。又拎了个小口大肚的油亮油亮的陶瓷坛子,说:走,乖孙!
巴库喵了一声,嗖地一下跳过门槛,消失在黑暗里。
我跟着爷爷,手拽着他的衣脚,忐忑不安地走近乡村的夜色里。
大半个月亮飘在当空。乡间的土路在月光下发白,用不着开手电筒。
“爷爷!”我空虚地东张西望,深一脚浅一脚,“晚上有狼娃子吧?!”我腮帮子抖着。
“没有。”
“那奶奶怎么光说我别乱跑,小心狼娃子呢?”
“奶奶怕你人生地不熟的跑丢了。”
我们默默无声地走了一会儿,我总是感觉脖子后面有东西,又不敢回头看。
爷爷忽然说:“冬天有,冬天山里面没啥吃的,他们有时候会跑进村里来,咬牲畜……”
我在想牲畜是啥子,没应声。
不久,我们走到了河边的土坝上,一些榆树稀稀拉拉地立着,像沉默的巨人。
爷爷围着树干转一圈,从树根找到树干分叉的地方,只到他烟袋锅够得着的高度。
“嗳!这有一个。”爷爷突然说,吓了我一跳。
手电筒照着一个土黄色的知了,它弓着背,爬的正欢。手电筒一照,它停住了。爷爷伸手捉住它,放进陶瓷罐子里。手到擒拿,真轻松。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要带个罐子了。知了的爪子尖锐无比,爬树容易,但是想爬出罐子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们一口气抓了七八个。我来了兴致,爷爷打着手电筒搜寻一棵树时,我就搜寻下一棵。我眼睛尖,根本用不着照亮。我沿着树干转一圈,只要看见有个黑疙瘩在动就知道是个知了。
开始我发现后,自己不敢捉,大呼小叫地喊爷爷快来快来,我发现了一个。后来,爷爷说,应该像个男子汉,要我自己捉。他说:它又不会咬人。我大着胆子试了两回,虽然知了的前爪很尖利,但是他的劲道还是有限,只要不怕痛,大不了手指头被扣几条白印子。
到后来,罐子越来越重,我都抱不动了。爷爷就拎着,我来抓。
忙了半天,爷爷说:“歇会儿。”说着,擂了一锅烟丝,吧嗒吧嗒抽起来。我们就地而坐,看着河里的水静静地流,银光闪闪,偶尔有鱼儿窜起来,哗啦一声。蛐蛐在身边叫,蝈蝈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嘶鸣。
我问:“爷爷!知了为什么晚上爬树?”
“晚上有露水,他们爬到树上,喝点露水,早晨退壳就变成蝉了。”
这个我稍微懂一点。毕竟,幼儿园也是有老师教的。在夏天,雄蝉在树上刺刺啦啦地叫,靠声音吸引异性,然后交配,产出的卵落到地面,钻进土里孵化;第二年夏天,卵变成幼虫知了,知了夜里爬上树脱壳成蝉。如此循环。有个成语“金蝉脱壳”就是这么来得。
烟吸完了,我们朝回走。
“明天,叫奶奶给你烤知了吃,喷香喷香……”
突然,不远处一个人影儿在移动,不像走路一耸一耸的,到像是恐怖片里的鬼影儿。我忽然头皮发麻。
“谁?”爷爷一声断喝,慌忙拿手电筒照他。
那黑影在树后顿了一下,闪了出来。我明显地感到爷爷抖了一下。是元儿。
电光照在元儿的脸上,他板着脸,眼珠一动不动,薄嘴唇抿着;又穿着身黑褂子,中山装的样式。
爷爷双眉紧锁,怒问:“元儿?你在搞啥子?”
元儿一抖手里的布袋子,“逮知了。”
爷爷的手电筒扫了扫他周围,“你一个?”
元儿不吭声。走出手电筒的光圈,消失在一棵树后面。爷爷朝他的方向望了望,“时候不早了,一起回去吧?”
“我还没有逮够一百个。”元儿的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紧张地抓紧了爷爷的胳膊。“个兔崽子!”爷爷嘟囔一声,揽住我的肩头。我们急急地走,我的心挤到喉咙里了。
我忍不住回头一看,一具龇牙咧嘴的黑盆大口“呜”地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