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退场：李治与武则天的全面胜利

主讲：姜鹏

       武则天成为皇后以后，接连采取了好几个措施，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武则天处理了褚遂良、来济、韩瑗，为什么单单没有处理长孙无忌呢，这恰恰是武则天的老道之处，最难解决的人要放到最后，她绝对不是想要和长孙无忌和解，更不会想要放过长孙无忌，她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在显庆四年（659）出现了。

       这一年，有人举报，说太子洗马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等人巴结朝中高官，结党营私。武则天得知这件事以后，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让心腹许敬宗去审理。许敬宗这个时候刚刚升任宰相，急需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而他当然非常明白皇后的意思，不管这件案子里面有没有长孙无忌的事情，都要把火往他身上引。所以许敬宗见到韦季方之后，哪里是什么审理，可以说是严刑逼供，连打带骗，不断暗示韦季方，他在朝中巴结的那个高官，就是长孙无忌。

       而韦季方被殴打逼供的太厉害了，于是就萌生了自杀的念头，结果自杀失败，被抢救回来了。这下许敬宗就有话说了，你韦季方肯定是有罪啊，没罪你寻什么死呢，这是畏罪自杀对不对，所以他就上报李治，说我查的差不多了，韦季方就是和长孙无忌结党营私，他们结党是想要干什么呢，想要谋害忠良，把权力全都集中在长孙无忌的手里面。现在韦季方担心事情暴露，所以畏罪自杀。

       大家觉得许敬宗这个推论合理吗，一点都不合理，长孙无忌想要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面的话，他也得找一些靠谱的合作伙伴吧，他犯得着去找太子洗马这样的小官员吗，但是李治早想解决长孙无忌了，所以他就顺着许敬宗的话往下说，不会吧，我舅舅在朝中担任高官，已经三十多年了，他现在被小人欺骗，和我之间有点小矛盾，那是有可能的，但怎么样也不至于造反吧。

       这话听起来是个疑问，但实际上更像是一句暗示，暗示许敬宗，你就接着谋反这个话题往下说。所以许敬宗就回答说，我调查的很深，长孙无忌谋反已经基本坐实了，到这个时候，皇帝您还在怀疑，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李治就哭了，说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话，“我家不幸，亲戚间屡有异志，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今元舅复然，使朕惭见天下之人。兹事若实，如之何？”

        这话就值得我们研究一下了，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的案件，我们之前提到过，这里不再介绍了，那么李治最后问，这件事该怎么办，乍一看好像又是一个疑问，但实际上也还是一个暗示，甚至像一个设问，他为什么提房遗爱案件，就是给许敬宗提供一个参考标准，长孙无忌这件事的性质，和当年房遗爱事件的性质都一样，都是谋反，当年怎么处理的，你就怎么处理。

        许敬宗把领导的话听得很明白，他说，皇帝，那可不一样。当年，房遗爱是一个没什么政治经验的小孩，高阳公主，一介妇人，他们再怎么闹，也不可能闹出多大动静，但长孙无忌不一样，他和先帝夺取天下，是前朝的旧臣，论智谋，论能力，天下人有目共睹，而且他又在宰相的位置上坐了三十多年，他要是谋反了，您怎么办，您派谁去应对，我想您是想不出个答案的，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被调查出来了，我们就应该赶快采取行动，得严办，皇帝您快点决断吧。

       李治想了想说，你再好好查查。这就又是一个暗示了，为什么让许敬宗接着查呢，因为李治对当前的这个结果还不满意。所以第二天，许敬宗就找到李治，说我按照您的意思，又查了一番，果然，我查到了更大的阴谋，这件事，不仅牵扯到长孙无忌，还牵扯到褚遂良、韩瑗、柳奭等人。李治听完之后说，好，那就把这些人都处理了吧。

       一开始，长孙无忌是被贬出了中央，被贬到了黔州，在今天的四川，在那里，长孙无忌虽然基本退出了政治舞台，但生活还是有保障的。可是不久之后，李治就派人到黔州，将长孙无忌逼死。

       到此为止，李治终于扳倒了功勋集团，将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里面，我们这几讲的讲述，基本是以武则天为主人公来进行介绍，这可能给大家造成一个误解，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武则天主导的，其实不然，要知道当时的皇帝是李治，武则天只不过是他的皇后，无论是废立皇后，还是处理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都是李治的意思，是他想要夺回皇权的意志的表现。武则天的确有出谋划策的功劳，但起主导作用的，绝对是李治本人。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从武则天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我们说李治和武则天形成了政治同盟，李治借助武则天的智谋和果断，扳倒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老臣，而与此同时，武则天也通过这一系列事件，巩固了自己皇后的地位，为日后更多的参与政治做好了铺垫。大家看，到这个时候为止，后宫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武则天的地位了，太子李弘又给武则天提供了身份地位上的加持，而在外廷，武则天又培养了一批以许敬宗为首的为自己所用的官员。

       第三，从官员的角度来看，长孙无忌为首元老集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把持着朝政，这就意味着很多底层官员失去了晋升的渠道，而随着这些老臣的退出，势必就要有新的血液输入到中央权力中枢，这些新鲜血液，有的是以许敬宗为代表的，在拥立武则天的过程中崭露头角的中低级官员，有的是通过科举考试一步一步进入到政坛的读书人。说到这我们得提一句，李治在位期间的一个重要政绩，就是重新建立科举制度，通过科举制起用官员。在李治时代，中举和应试的人数开始增多，科举制的影响开始在最高一级官僚机构中表现出来。

       那么，无论是许敬宗这样的原中低层官员，还是科举制进入到官场的读书人，他们的身份都是一般官僚，不是长孙无忌这样的贵族官僚，这样一来，所谓的关陇贵族集团被打击，原来那种贵族政治的局面不复存在，一个新的政治格局就此出现。

      对于李治和武则天而言，长孙无忌等人的退出是一个双赢局面，但这也意味着，这夫妻二人的共同敌人不存在了，他们之间对权力的争夺大戏，即将在长孙无忌等人退场之后，拉开帷幕。关于这些历史，我们下一讲再来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