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南做律师|漆树湾记忆(一)


我曾有一个作家梦,最后却做了律师。在做作家梦之前,在我童年的时候,我就是想在漆树湾做一个放牛娃也是幸福的事情。

做作家梦是在离开漆树湾之后,来到当时的原石油部四川石油管理局属下的某天然气净化厂当上石油工人时开始的,这个梦至今还做着呢。

亲爱的读者,我不是作家,我是律师,做律师必须要靠“写与说”这两样东西。写,当然是为当事人写各种各样的法律文书。做律师三十多年来,办案几千余件,写的文字没有一千万字,至少也有几百万字吧。写的这西法律文书是有专门用途的,不是给报刊杂志,也不是给出版社,主要提交给办案的公、检、法等司法机关的司法人员处理案件看的。

我做律师有个习惯,每一个案件都要做律师办案笔记,遗憾的是我那几十本笔记本某次律所搬迁新办公地点时弄丢了,可惜了。不过还没到后悔莫及之时。我决定凭我的记忆与查看律师卷宗材料,尽量按照我每一个时期(包括我自己当时年龄段和案件的时间背景)还原这几十本律师笔记记下的内容,如果记不住的东西就不免强,今天还能记得的当然要记下,并将那些难忘的、特殊的、甚至震憾的个案进行整合,给有幸读到的读者朋友,讲述我为何要做律师的故事。

我再补充一句,我下面要讲不是讲如何做律师,而是讲为什么要做律师。我觉得,律师是一个崇高的职业,对我来说,为什么做律师比如何做律师更重要。亲爱的读者,如果你有官司要打,我讲的故事对你帮助不大,如果你本该胜诉的官司输了,我的故事也许对有有点小帮助,或者得到些安慰而已。

亲,我务必如实告诉你在做律师之前的我。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才能理解我为什要做律师。

我从哪里来,至少有两个地方与我相连,准确的讲,是这两个地方都偏远山区的乡村,它们却给予了我生命的馈赠,让我这棵泥土里的小草,有幸打开世界的一扇又一扇门,从放牛娃到当上石油工人,从石油工人到做律师。虽然,我也是中国律师中普通的一员。当下中国13亿人口,律师有80余万人。而九十年代初我做律师的时候,那时全国的律师加起来仅几万人而已。这两个地方分别是四川南充县的漆树湾,嘉陵江边的一个小山村;重庆长寿县的石桥坝,大巴山区的一个小村庄。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我在这里工作、学习,有了人生的梦想。


漆树湾


还记得漆树湾吗

大盘沟的漆树湾


湾里有山有水有人家

还有满山柏树成茂林

十来户上百口人

热闹了二百多年


我的祖宗最早来到漆树湾

是湖广填四川的年月

在这里拓荒创业

在这里休养生息

一代又一代


还想漆树湾吗

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上山种粮,下田插秧

抓鱼摸虾,坎柴放牛

一年又一年


漆树湾,我的故乡

山前是祖屋

房前有田园

周边还有小河淌过

梨花开


回归到现实,我儿时的漆树湾实属一个贫穷落后的穷山沟。自改革开放后的近四十年来,大家为了生活,大多都离开去了异乡打拼,原来的十来户人家只剩下一户人居住在这里,其它九户早已离开,我的祖屋被政府也挂上了“长期无人居住”的牌子。于我承载的不仅仅是童年的记忆,更多的是爱的回声,源泉与思念。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感而发,流泪写下《漆树湾》这首诗。

距离南充市嘉陵江区城区四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金凤镇的小镇,今隶属于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地处嘉陵区南端。据史料记载,唐开耀元年(681年),析安汉县南境置流溪县,驻今金凤镇政府所在地(流溪寺);元至元二十年(1283年),流溪县并入,属顺庆。清宣统二年(1910年),设金凤乡。1966年,改为创新公社。1971年,创新公社改为金凤乡。1983年,由金凤乡改为金凤镇。2019年10月29日,撤销白家乡,划归金凤镇管辖。

金凤镇因境内的金鸡沟和凤凰山而得名。

距离金凤镇二点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山村叫大盘沟,在这条三面环山(长约1公里、宽约0.6公里)的大盘沟南边山凹叫漆树湾,就是我的祖屋所在处。在我出生的年代,这里有十来户人家上百口人左右。除了一户张姓,其它都姓李。

漆树湾,我的祖先于二百多年前从湖北麻城迁来此地,在这里度过了有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直到十六岁那年离开。

漆树湾,这里有我从小割草、砍柴、摸鱼放牛的童年。

漆树湾,我儿时曾嫌弃它丑,它却从不嫌那个又小又无知、只知索取的我。

漆树湾,漆树湾,给予我弱小生命力量与爱的源泉。

我自小对小草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即使今天,我在家或办公室,我都要买些普通的、存活率较强的盆呈绿色植物安放在阳台、书桌上,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十年八年与我同呼吸共命运似的。我写诗也常常离不开草木;我做律师也喜欢办与普通百姓、小人物的命运相关的案件。之前,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才有了自己的心中的答案,即与我出生的这条苦难的小命有关联。现在讲岀来,也算是对自己一个交代。

我刚出生三个月左右就开始发烧咳嗽不止,直到半岁以后才愈好,也就是说我们患了现代医学上的“百日咳”,差点要了我这条弱小的小命,这是母亲去逝前一年亲口给我说的。

那时二十岁的母亲太年轻,也弄不清楚临产期的日子,早些天父亲还专程请探亲回来的,直接假期结束也没生下我来,就匆匆回重庆上班去了。没过两天,正逢赶场,母亲去金凤镇上准备买点坐月子吃的东西什么的,突然觉得快要生了,当日下午就入住金凤镇医院,晚上九点过就在这里生下了我。第二天,我和母亲坐在我二爸、幺爸抬的滑杆上回到了漆树湾,奶奶抱着我在围着祖屋转了三圈。

我想,这时的我,就像漆树湾里的一棵无名小草吧,母亲,奶奶、二爸、幺爸、小姑,还有远在重庆父亲就是给予我生命安全的港湾,爱的光源。毕竟,我是我们李氏家族新一代的第一个希望之苗。他们哪里知道,很不幸的事情马上就要降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重。在我刚回到漆树湾三个月左右就开始发烧咳嗽不止,直到半岁以后才愈好,也就是说我们患了现代医学上的“百日咳”,差点要了我这条弱小的小命,这件事是母亲去逝前一年亲口给我讲过,是这几个人救了我的性命,否则,可能在不满六个月我就会化作泥土,与祖屋后山上或什么地方小草的伙伴去了。

一个刚刚三个月的婴儿,染上那个年代难以救治的百日咳病毒,在山里的漆树湾、在离县城很远的金凤镇上,母亲想了她所尽之努力,眼看自己生下来的小骨肉日日夜夜不停地咳嗽,免强吹点奶水也吐出来,不知如何是好,母亲和奶奶俩人在家就样,白天黑夜不离手抱着我,哀叹,流泪。年轻的母亲见我两只小眼睛紧巴巴的望着她,觉得我这样不能吃不能睡的模样太可怜了,心里甚至动了放弃我的念头,准备二爸幺爸在漆树湾后山找个地方挖个坑让我一了百了。我想,如果我那时能说话,我也会完全同意母亲的想法的,毕竟,母子连心啊,我这条小命太脆弱太没用了,怎么能这样给母亲和家人带来太多的痛苦和麻烦呢。

世事难料,就在我生命奄奄之际,奶奶的哥哥我的舅公从安富乡王家嘴来到漆树湾走亲戚,也顺便给他妹妹喜得孙儿来道喜哩。见到的却是我们李家人的愁……我那时太小太小了,没有任何的记忆,当然不知道大人们究竟在想什么

舅公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听说,当年二十岁的奶奶嫁到漆树湾给我四十二岁的爷爷做老婆,就是舅公拿定的主意。舅公见我活成这个活得非常吃力的样子,就对全家人说,这孩子也是一条命,叫母亲和年轻的二爸幺爸三人当日晚上就出发,由二爸幺爸俩轮流背着我,赶往四十公里外的遂宁县黄泥乡去找一个叫白医生的老中医看看。就这样,经过亲人们不辞辛苦地往返三次,吃了三个疗程的中药,我的命就这样捡回来了。

敬爱的舅公,今天想到你的时候,虽然我记不得你的名字;你离世的时候,我已离家去当石油工人,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你,但在我的记忆里,你是救过我命的人。你个子不高,身穿一身蓝色长衫衣,拄着一根拐杖,笑咪咪的样子,给我们带来香喷喷的炒花生炒胡豆和爆米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听奶奶说,你一直都关爱着她,关爱着她这个不幸的的家。有我写这首小诗为证。

《舅公 》

爷爷走得太早

留下我爸叔叔阿姨四个

每年的春节后不久

舅公便从三十里外的安富乡出发

来到漆树湾来拜年

看他妹妹——我的奶奶

其实他是送来腊肉大米

帮助这孤儿寡母,熬过春荒


我在漆树湾生活了十六年。在我离开它多年后的2021年,我的诗集《海南走笔》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本书是海南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著名作家杜光辉(我亲称他为杜哥)特为诗集作序。说起杜哥,他也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从陕西省安康某铁路单位辞职闯海南的,我们之间的交集就是在初来海南的时候相识,而且,我后来在海南做律师办理某些弱势群体维权案件还得到过杜哥的帮助与支持。那时,杜哥在一家杂志社任职。杜哥是当年我做维权律师重要的见证人之一,我在后面的有关律师维权章节会讲的。

亲,不好意思呀,差点跑题了,现在还是回到我的出生地漆树湾来吧,你来看看以下这段关于漆树湾的别样的解读。今摘录我尊敬的在海南文学大家杜光辉老师写的原文,如果用心读下去,对我与漆树湾之间有深刻的认识。我的文字是无法与之媲美的。

漆树村的诗

作者:杜光辉

漆树湾是蜀地嘉陵江边一个务农人的村落,诗人吾平的先祖和父母就生活在这里,诗人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少年,正如他诗里写的:“那里埋葬着我的祖先,还有我的童年!”

诗人成年之后,把诞他乳他的漆树湾搬到了琼岛的南渡江边,浓缩成他的书斋——“漆树村”。

我把漆树村构想在南渡江边,因为漆树村相比漆树湾更近南渡江。

于是,海岛的漆树村与川地的漆树湾汇融,蜀文化和琼文化汇融,在漆树村里萌发、酝酿、腾涌出吾平的诗篇。

之前,我读过吾平的诗集《猫先生》《孤独之光》。时隔不久,《海南走笔》诗稿又发到我的邮箱。吾平高产,诗作成束集簇!

三亚夏季的一天,在电脑屏幕上阅读吾平的诗作。子夜已过,诗稿还未读完,却泛生读诗的感慨:艺术不是云里雾里的虚幻,不是居高临下的说教,应该是贴着我们爬行的地皮,揣摩我们喘气的心肺,抚慰我们孤独的心灵。如智者给我们贴心贴肝地讲述他们的生命智慧、生活感悟、对人性的探讨。没有盛气凌人,没有娇柔造作,没有虚伪应付,全是朴实真挚、热烈淡然。

把《走笔海南》里的一百多首诗读完,吾平的艺术追求非常符合我对艺术的理解,喜欢他的诗风,引起更多思考。

诗篇引导我的视觉瞄向了嘉陵江畔的漆树湾,瞄向了南渡江边的漆树村。

漆树湾尽管贫穷,闭塞,落后,但没有亏待吾平。

漆树村尽管孤独,不入喧嚣,欠大富,缺大贵,同样没有亏待吾平。

因为,我在诗里读到他在漆树村的写作——更深夜静,一壁书柜、一个书案、一杯清茶、一支香烟、一台电脑,还有三只小猫。就像诗人写道:黄昏来临时,告别四面八方的广场路。进入我的孤岛世界,阅读,写字,忘我。

日日,月月,年年,恬静、无欲、忘我境况下的阅读、思考、写作,几部诗集和《海南走笔》的出世,就不难理解了。

诗人从蜀到琼,就把命运付托给了海岛,也把情感融入了琼岛,《海南走笔》写了海南的万绿园、文昌鸡、小镇、海湾、树木、景点、台风、食物、街道、高铁、高速公路、风俗、民情、保安、打工仔、小摊小贩,海南纳入了吾平的诗中。

现代社会,很多地域都要选出代表当地的植物。北京的月季、上海的玉兰、重庆的山茶、香港的紫荆、海南的椰树。《海南走笔》自然少不了对椰树的描写:有椰林,便有了椰岛风情。有坚守,便有了东郊椰林。你是海岸的风景线,一株株,一排排。

还有这样的诗句:我曾带椰苗回川,种下希望,结果是失败。

无论是北京的月季,还是海南的椰树,都是当地文化的浮表,不是真髓,真正能代表地域文化的是民俗。苏州可以建筑宏伟的秦剧院,可以把秦剧的名角请来,但绝不会造出零下十多度的秦民,缩着脖子在野地里看秦腔的痴迷;上海滩的超五星级酒店可以购来最好的羊肉,请来最好的厨师做出最好的羊肉泡馍,但绝不会造出座位不够,食客蹲在地上饕餮的场面。凡是可以通过位移营造的效果,都不能代表当地文化的真髓。

海南有根深蒂固的黎苗文化、源远流长的贬谪文化、泊来的南洋文化、近代的闯海文化,这些各自为体系的文化在海南相互影响交汇,形成了特有的海南岛文化。这些文化,只能是海南文化的一个分支。真正代表海南文化的应该是老爸茶:一壶粗茶、一碟小点、一双拖鞋、从中午喝到傍晚,那种无欲求、顺自然、恬淡适静的人生态度,才是海南文化的真髓。试想,把海南的老爸茶搬到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外滩、西安的钟楼、成都的春熙路,会有那么多人来喝?

到了海南,无论是原著民,还是外来移民,没有人没喝过老爸茶。

吾平的《海南走笔》,对老爸茶进行了泼墨式的描写,对老爸茶的文化底蕴做了有益的探究:

小镇的美,闲情雅致。早茶或者下午茶去同一家店,花上二元五元买张幸运小彩。日子过得很慢,心情不沉重。就像小镇天空,干净而明亮。

还有:在海南岛的城里或者小镇,处处是这样的景象。男女老幼花五块、十块钱,享用一份茶与点心,早茶、下午茶,一坐就是半天。吃老爸茶,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大事,也不太忙。花点小钱,花点时间,免费呼吸干净的空气和阳光,感受真实的内心不被虚度。在椰风习习的海南岛,伴随着阳光海浪沙滩,邀上三五好友,坐在简陋的桌椅吃老爸茶,胜过所有喧嚣与繁华。

黎明和夜晚,诗人和他的小猫,囚在漆树村里,猫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诗人望着窗外的星空,思念生养自己的漆树湾,思念是情,情激出诗,难怪吾平的诗篇汹涌澎湃。

童年,是生命历程的出发地,以后的生命演绎都是在这个基础上的延伸。故乡,是生活的发源地,人的母本生活;故乡的文化是母本文化,人以后接受的文化,都是母本文化的后续和嫁接。人的生命离不开童年阶段,人的精神离不开故乡的熏染。

诗人在漆树村创作的诗篇,早已在漆树湾埋下了种子。每当诗人诗性蓬勃或枯竭时,首先想到的是故乡——嘉陵江畔的漆树湾:今夜,我在海南眺望北方的土地,那里有我春种秋收的兄弟姐妹,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走吧,北方的秋风徐徐吹来,写诗去。

还有诗:还记得漆树湾吗?湾里有山有水,还有满山的柏树成林。湾里十来戶人家上百口人,曾经热闹了二百多年……还想漆树湾吗?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上山种粮,下田插秧,抓鱼摸虾,砍柴放牛,一年又一年……

读到这些诗篇,我豁然想起来自故宫四个字:“厘然各当”,用到漆树湾该是多么恰当。

人生可以享受很多亲情,最纯真最质朴的真情是故乡的给予。那里有相处千百年的左邻右居、乡亲本家、舅家姑家、血脉相传、断骨连筋的族群。进入成年,有了生活负荷,就有了利益争斗,友谊必然添加利益的成分,这些成分统统被称为“朋友”,朋友成了相互利用的代名词。交往无数的朋友,却欠缺纯正的感情,乡愁成了都市的流行病。

吾平的诗,写出了都市人情感深处的留恋:我的故乡,那个名叫漆树湾的地方。有我的欢笑,也有我的伤悲。幼时的鼻涕泡,年少的木弹弓。它们谱成了一条曲子,好让我深深的藏在其中。我的母亲漂亮而明朗,我的父亲黝黑而强壮。年幼的我躲在发黄的照片里,左手牵着母亲。右手牵着父亲。

还有:三岁的我,跟着妈妈走外婆。外婆家门前有条河,幺舅从这头向河那头,淌着小河背着我。

还有:每年的春节后不久,舅公从三十里外的安富乡出发,到漆树湾来看他的妹妹——我的奶奶。他送来腊肉大米,帮助这孤儿寡母,熬过春荒。

这些,现代都市有吗?

没有,就弥足珍贵!

没有,就格外怀念!

人世间的亲情,莫过于母子。儿女是母亲心尖割下的肉,是母亲血管淌出的血,是母亲骨头榨出的髓。

《走笔海南》用了相当的笔墨,描写了平凡母亲的伟大、对家庭的贡献、对女儿的恩情。书中有段这样的文字:“有位60岁母亲告诉我,她儿子远在他国,每天晚上,她都会想儿子,有时想到天明,而儿子并不知道……;我的母亲,每到我生日那天,若在身边煮两只鸡蛋,若不在身边会提前一天打电话告诉我,别忘了,明天是你生日……”

我刚回故乡看望九十七岁老母亲的第三天,读到这段文字,想着年迈的母亲,却远隔万水千山,禁不住痛哭失声。

这就是艺术的感染力!

吾平的《雍素兰小传》,用直白的语言介绍了母亲:十七岁嫁给二十五岁的军人父亲,买一块花布,做自己的嫁衣;二十岁,初为人母,来金凤小镇,生个平儿;二十七岁,照料三子一女,两地离愁,不怨夫君;七十岁,失去丈夫,挥之不去,孤老的命运;七十五岁,体弱,牵挂最远的平儿,坐上自驾车,过琼州海峡,只为一声,儿行千里母担忧。

还有母亲的话: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个个都是我身上的肉,我这辈子怎么放得下!

还有诗人担忧年迈母亲的《孤单》:你爸走后,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有诗人写给母亲的诗:你在天上看着我,我在人间想着你!

当人类面临密集的利益纠葛和观念纷争时,一边是文化坚守,一边是文化堕落。我们需要的是文化道义和文化良知,什么是文化道义和文化良知?这就是善良、仁厚、勤劳、宽容、良知、温润、道德、节俭、同情、怜悯。

艺术创作的目的是为了劝善,如果把艺术视为一个坐标,劝善是坐标的横线,技法是坐标的竖线,缺一不可。我不赞同法官的儿子是法官,贼的儿子是贼。但我认同下水道里舀不出纯洁水,邪恶的环境孕育不出良善。上苍眷顾吾平,童年的漆树湾里盛满了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仁义理智信、忠勇刚烈,这些都是人类普世价值的重要部分。成年又从事律师工作,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和人性的延伸,法律工作者就是这些的捍卫者,更需要良知和操守。

艺术还有一个目的,发现美,展示美,将受众引向美,使我们生存在美的世界。同情、怜悯、勤劳、节俭、向上,无疑是美的座基。

诗人在《海南走笔》中写出展示美的诗章。

《讨生活的夫妻》:这对来自他乡的夫妻,从早到晚不停地转动。做包子、蛋糕、面包,卖面包、包子、蛋糕,为20平米的铺面租金忙碌。老婆在家做,老公在大街小巷卖。一辆三轮车,卖一个,赚一个钱。供养老家的老母和两个孩子读书。

还有:阿亮是我的朋友,快递小哥,缘起一本《猫先生》。他送书上门,扛起两大箱。他不知道书上的笔名和我是同一人,就像我不知道他是大学生。时间久了,阿亮知道我除了工作就是看书写作,我也知道阿亮做快递小哥还在读研究生。

还有:出门,忘了带口罩,被小区的保安拦住。回来,忐忑的心情,时不我待地关注体温。保洁阿姨那么勤,把环境打扫干净,希望你有个好心情。

读完《走笔海南》,我突发构想,漆树村里除了书案上的台灯,整个书斋一定是黯淡的。因为,有诗,有台灯,光明足够!

文章写到这里,本该结束,想起《走笔海南》里的诗句:我在和你大谈理想,你却以为我在喵喵喵?

确实不是喵喵喵!

是为序。”


杜哥的序,正合我意。他是读了诗稿中关于写奶奶、父亲母亲以及写海南老爸茶的诗后,加上他天才的文学想象力而写作。我当然非常满意,非常感谢杜哥,让我重新找回故乡的路径,重新定义漆树湾对我的价值是什么。仔细想想,在我后来的律师执业生涯的过程当中,具有无形的力量。其实就是我奶奶与父亲母亲仨,在那个贫穷年代贫瘠的山村里,给我这弱小的心灵种下了善量的种子。

亲,在我的童年少年时期,这三个人不得不给你说说,就是我奶奶和父亲、母亲。先讲讲我的父亲,毕竟,在他生前,我很少和他说话,不是我们不愿意交流,而是我们当时不知道父子之间如何沟通。


我父亲十二岁失去父亲,他是长子,爷爷离世后,他和奶奶一起受尽了各种苦难,他协助奶奶和两个弟弟一个妹抱团在一起,从小饿过饭,直到解放后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去当兵,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当兵后才吃饱饭,二十岁还在长个儿。抗美援朝三年结束回国后不久,到原石油部四川石油管理局当上石油工人,直至他退休。

我和父亲的感情之泉,是在他老人家七十岁之后,才开始挖掘慢慢打开的。近五十年的时间里,真正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最多不超过三年,加起来也就一千多天吧。但是,他在我骨子里的记忆上却很深刻。

前面讲到的杜哥(杜光辉)读了我新部诗集《桃源诗篇》后,欣然写了一篇诗评,题目叫《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的对恃》,他在写道:

“地理地貌只是故乡的外壳,故乡的内核是造就他们生命的父母,还有与父母有亲缘关系的族群。他们不但制造了远离故乡人的生命,还给他们提供了哺育心灵的第一口乳汁,给他们的精神坐标提供了基础的横线,他们未来的发展都是在这个基础上的建筑。流传几千年的民间经验“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尽管片面,但确实说出了父母在儿女精神发育中的作用。儿女不但继承了父母的生理基因:外貌、长相、声音、身高,也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父母的道德品行。阅读吾平的《桃源诗篇》,明显感觉出他是用故乡抵御都市“负面”对自己心灵的侵蚀,对自己精神品质的危害。这才是诗人抒写故乡的真实思想和出发点,这样的诗才有价值。我们就不难理解土耳其诗人纳齐姆·希克梅特:“人的一生有两样东西不会忘记,那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孔。”我理解“母亲的面孔”就是故乡的内核,《桃源诗篇》恰恰就是写了故乡与城市这两样。”

杜哥是专门从事写作的大家,我读过他的几部长篇小说《闯海南》《适天石》《大车帮》等。他是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理解一个诗人(另一个我)的。其实我在海南做律师三十余年,走的是律师执业之路,写诗是近十年来的业余爱好。但是我同意他有关故乡的长辈和亲人对自己品行的影响。

我曾写过一篇纪念父亲的小文,现抄录如下:

父亲的小酒杯

父亲喝白酒喜欢用瓷杯,5钱的杯,喝啤酒用碗,从不用杯。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酒,我无从知道。但是有两个时段可以让我推定是不喝酒的。

第一时段是父亲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当兵参加抗美援朝之前无酒可喝。据奶奶及父亲本人讲过,父亲十二岁那年,父亲的父亲早逝,留下父亲和两个叔叔一个仅九个月的姑姑与奶奶相依为命,祖上虽留下点田土,但是从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开始变卖田土了,所以,他们孤儿寡母五口人常常是一天吃两顿一顿,每年春季和冬季是最难熬的,常常是以野菜为食。直到共产党解放了父亲这样的大多数穷苦人翻身,父亲抓住机遇去参加解放军,才吃饱了肚子,据说父亲二十岁去当兵后还长个不少。

第二个时段是父亲在离世前五年是有酒不能喝的。父亲一生节俭,他的口头禅是吃饱穿暖就够了,痛恨浪费。他的童年少年时段一直与饥饿寒冷相伴,他当了兵,当了石油工人,觉得很自豪,对共产党充满了感恩之情。当兵到朝鲜做炊食员,当石油工人在食堂做采购员,我记得上个世纪70年代,父亲单位旁边是重庆啤酒厂,为了改善职工生活,他去采购散装啤酒回来给大家喝,当然他自然会和食堂的同事一起用大碗喝的,但是从不带回家来。在家里有少量老家金凤白酒,在那个年代是珍贵的。父亲享受喝酒应该是上个世纪80年代至2005年这一段时间了,每天中午、晚上各两杯52度白酒,每顿二两,一盘花生米是离不开的,如果配上凉拌猪耳朵就更美了。不过父亲最后的五年因身体原因不再喝白酒了。

我陪父亲喝酒最难忘的是我22岁左右那年的冬季一个周末晚上。当时我在重庆读书,父亲在重庆工作,母亲和弟弟妹妹在南充老家,每个周末父亲会给我专门备好饭菜,记得那天晩上,父亲和同事杨叔叔一起开喝了,我按往常一样准备自己盛米饭,父亲说儿子你来喝一杯吧,我带着忐忑的心情与父亲第一次喝酒,当我仅仅浅浅舔了一小口时,父亲严肃地说,男人喝酒不能畏畏缩缩,大口喝酒会死人吗?于是我不服气猛把一杯干了,父亲才露出了笑容,父亲带着微醉给我讲了他十二岁失去父亲后的成长生活工作的许多故事,父亲这几句话至今在我心里面久久不能忘怀,父亲说这几年邓爷爷(邓小平)改革开放,我工资涨了,又有酒喝,儿子你16岁当了石油工人,现在又托邓爷爷的福在我身边读书,你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一定要努力,要吃苦,要节俭,变泥鳅不要怕泥巴糊眼睛,人在世上做事不要贪生怕死,男人要靠自己⋯等等,那天晚上,我们三个男人一起喝了几瓶白酒记不清了,当晚我是醉了,幸福又有收获地醉了,也让我知道了,酒是人与人沟通的美妙良方。父亲回老家必不可少就是找他的两个弟弟一起喝顿酒,举杯之间没有豪言壮语,却兄弟情深。再之后,逢年过节回家会主动陪父亲喝酒的,我的两个弟弟和妹妹也是如此,如今我们兄弟姊妹相聚也是端起洒杯尽在不言中的温暖。

父亲的酒杯还放在老家厨房的碗柜最上方那个地方,白色的瓷杯,装5钱的小酒杯,阳光照进来,很美。

亲,我现在接着讲我从哪里来的始发地——漆树湾,我在海南在律师的事后面会好好讲给你听的,亲,放心吧,我现在仍在海南的省城海口做律师,且在自己开办的一家虽小却能为真正需要法律帮助的人提供服务的律师事务所执业。我虽已经三十一年了,因律师执业年龄没有上限,我计划至少还要执业数年呢。对我来说,没有比做律师更好的方式来实现我的人生价值了。

就在昨晚上,我又在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做律师,现在分享一点最新东西心得如是:

我做律师是命运的安排。一个农村娃,儿时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放牛娃。因对知识的渴望又去上大学读法律。始于偶然,二十九岁那年取得律师资格,辞职下海南做了律师。

我做律师,不是我聪明,而是我有一颗同情心。叫你无法停下脚步,为那些真需要法律帮助的人而奔跑。

我于一九七九年秋季进入金凤中学读高一不到一个月,新领的课本大多没有打开过,记得某个下午正上着物理课,班主任赶来把我叫出教室说你妈妈有话给你讲。年轻的母亲站在一旁,两眼发光似的告诉我,“你爸爸来信了,今年石油单位招工,政策是家在农村的老大可以进石油单位,你爸给你报名了,叫你现在就跟我回家。”我一脸茫然,我并没有母亲的那份喜悦。但当我听到“你爸”两个字,就像将军命令士兵一样乖乖的跟着母亲回家了,我就这样中止读书了,一切等候远在重庆的父亲的指示和安排。

从学校到漆树湾不到五里的路程,我默默地跟着母亲走,母亲又兴奋地,娃儿,你爸说了,怕你个子不高体重不够,这两个月回家,加强营养,多吃多睡,不要看书费脑子。

亲,我如实地告诉你,从小到大,与其说我都害怕父亲,不如说父亲对他的儿子管教非常严厉,对,他对我就是“管教”式,说一不二。我后来分析,可能是他从小失去父亲,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子女的爱,也可能是他当兵时期养成的习惯。比如,他每年一次的探亲家都是选择在农历八月奶奶的生日期间,我下面的二弟、小弟和妹妹三个的生日都是在第二年的农历六或七月。父亲每次探亲回来,都会把我们四个叫到一起训话,叫我们平时要听妈妈的话,除了学习,回家要勤快。他在家时,如果孩子们犯错了,他的口头禅是,大意是毛主席说犯错误不要紧,承认错误改了就好。如果当面不承认错误,父亲就会拿起一根小竹片之类打你手板。父亲还对母亲说过,教育孩子不要打脑壳,怕打坏脑子影响一辈子。

父亲不仅很孝顺奶奶,对我们子女很严,但对我母亲却很谦让的不行,父亲从未在我们子女面前说母亲半句重话,更不要说吵架了。他比母亲大八岁,母亲生我才刚满二十。他俩的感情确实好,有这样一件事可以佐证,父亲生病最后的日子是在重庆三军医大医院里,在离世的前一天,他要已陪伴在他身边一个多月的母亲回趟南充老家拿存折来,母亲信以为真就坐车回去了。母亲前脚走,他对身边陪伴他的女儿说,爸爸怕熬不过这两天,如果你妈妈在身边肯定受不了的。亲,你看到了吗,即使在生命的尽头,他对他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后来听妹妹讲出来,令我感动。在父亲的葬礼上,一位令我尊敬的同姓长辈也是和他同年龄的发小叔叔,回顾了父亲的成长故事,特别讲道了父亲能够和母亲走到一起的不易与可贵。半年后,我为父母写了一首诗《小镇上的爱情》,五年后母亲过世。为了纪念他俩,我出过一本诗集就用《小镇上的爱情》作为书名。

亲,你看看我这拙笔给父亲写的诗吧,也许,在活在当下的恐婚恐恋的年轻人看来,会是一个传说故事吧。


小镇上的爱情


亲亲我的大盘沟

亲亲我的漆树湾

这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这是父亲母亲抚育我长大的祖宗地

我的父亲母亲啊,我的故乡,我的祖先

在川东北的嘉陵江上

我父亲母亲的祖先在这里垦荒造田种粮

母亲的祖先一直在这里耕织过活

父辈的旗帜上写着湖广填四川的字样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媒婆为善给父亲母亲牵手姻缘

在金凤小镇一家小饭馆

寒门出身的父亲和富裕家庭的母亲相见

十七八的少女啊

叫她如何拒绝二十七八的帅哥军人

父亲借钱下馆子喝酒八大碗

发誓这辈子只为母亲活


后来,没多久的后来

母亲嫁到了大盘沟里的漆树湾

破旧的老房子漏雨淋湿了母亲的双眼

漆树湾人的风言风语吹拂着母亲的脸面

唯有父亲祖宗传下来的那酒缸那酒杯

灌醉了年轻母亲的心

虽然酒缸里是井水

父亲端起酒杯的神情可比真的喝醉还要诚恳

父亲说

今生要造出世上最好的酒

母亲说

没有酒喝的日子就我给你唱歌


后来,后来的后来

父亲造酒的诺言和母亲的歌

飘香在漆树湾

传遍在大盘沟

在辛勤耕耘中奋起

在生养儿女中收获

父亲的酒杯,母亲的歌

有酒时有歌

无酒时也歌唱

父亲母亲在风雨中一起走过

一辈子一条心

父亲母亲就这样子活


父亲年岁了大了,只喝五钱的小酒杯

母亲的歌声小了,只是轻轻的吟唱着

父亲的酒杯很漂亮

母亲的歌声很温柔


我偷偷地欣赏着这对老夫妻的酒杯和歌

这酒与歌的乡村爱情故事

感动的泪水只在心里面流淌着


老话说得好,一个好女人旺三代,甚至可以影响整个家族的命运。父亲就是这样价我母亲的。

我父亲常常给我们讲,爸爸远在重庆工作,你母亲一个人在家带你们四个娃娃,还要操心一大家的事情,几十年不容易。

距今已经六十多年,静静的漆树湾小山村迎来了一位将要改变李氏家族衰败之命运的新女性。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刚满十七岁,从金风镇街边比较繁华的雍家茶岗子嫁到山穷沟的漆树湾,她吃苦受累的日子还在后头,直至五十六年后的2017年初,母亲入土漆树湾,安葬在奶奶、父亲的墓地旁。失去母亲的孩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母亲过世三个月多后就是我的生日。为此,写下一首,怀念母亲大人,现抄录如下:


雍素兰小传


十七岁

初恋,跟一个二十五岁的军人

徒步,从镇上去南充城里

买一块花布,做自己的嫁衣

二十岁

初为人母,来金凤小镇

赶场,幸运之神保佑

平平常常,生下平儿


二十七岁

完成使命,在漆树湾

劳作,照料三子一女

即使两地离愁,不怨夫君


三十三岁

逢邓爷爷复出,又归隐

为吃饱饭,以白酒换粮食

差一点被定为投机倒把分子


七十岁

失去丈夫,来海南散心

四儿女作陪到天涯海角

挥之不去,孤老的命运


七十五岁

体弱,牵挂最远的平儿

坐上自驾车,过琼州海峡

只为一声: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就是我的母亲

雍素兰,一个纯朴的女性

就像故乡漆树湾里的小河


附录:

写到这里,今天分享近期去参加一起刑事案件的法庭辩护的心得吧:

对芸芸众生来说,为了生活赚钱真的好辛苦,若有去银行存钱的那一刻最快乐。

凡事都有例外。有的人习惯于收钱的快乐,存钱却是他最难为情的事。

他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法庭上,他才说出实情。

这位藏钱先生如是叹道:

多少次某年某月某日,把钱藏在家什么地方都要去考虑,害怕自己忘了,更害怕别人发现。我也不知道这过千万的钱拿来干什么用,收钱藏钱成了一种习。直到钱从在暗处发霉的味道飘来,他才想起当初收伸手收钱的时候忘了什么,后悔莫及。

存钱本是件快乐的事情,与不劳而获者无关。


记 忆

沿着记忆走一走河畔

老房屋,相看已陈旧


昔日的素净之美

树下不知名的邻家姑娘

是从森林里走出的精灵


风扬起时,我心欣喜

风落下时,万物荡漾


那时简单的生活中

有别样的清凉

安抚了少年人的夏天


只是那时的夏天太短了

还来不及许愿,便已入秋

我站在落叶上翘盼,转眼即老


——选自诗集《猫先生》


这首诗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我多想回到童年、少年的时光,回到母亲的怀抱,来到故乡的小河,沿着记忆的河畔走一走,进入梦中的漆树湾,

亲,我和母亲的感情,除了诗歌,似乎用其它任何文学形式都不能表达出来。自从她离开后,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得以平静下来。这五年时间里,我为母亲写过二百多首诗,我已出版的五本诗集都选有写给母亲的诗歌。

母亲对我的养育和教育,是我终生宝贵的财富。

我的母亲雍素兰,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初中文化,却在她的那个年代的同龄女子中,是少有的文化人,出嫁前在娘家当过生产队的会计。她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习。我上小学、初中,一直是班干部,而且是学习委员,这得益于母亲的悉心呵护,特别懂得家长与学校老师之间的沟通。给你讲讲个我读书的小故事,你就明白了。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的秋季学期,那天下着小雨,我上学路过同桌的邓同学家门口,被他家的一条花白狗咬伤了小腿,母亲赶来后立即背着我去了镇上的医院包扎伤口。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她专门找我的班主任唐老师,吃住在老师家一个星期左右,不仅没有影响我期末考试成绩,还通过在这七天与班主任朝夕相处,我与老师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我读初中是住读在金凤镇上的刘家湾学校,每星期回家一次。为了鼓励我的学习,母亲也不时来看我,并去常拜访班主任曹老师。曹老师刚从县师范学校毕业,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也许我们的语文老师,他思想活跃,讲课生动,对学生有一颗平等的爱心,对学生不论成绩好坏,都会给予你帮助和指导。后来我才知道,曹老师结婚生孩子,母亲还亲手给他的小孩做衣服(母亲是裁缝)送去。作为一个乡下女人的母亲懂得尊师,确实不简单。后来,我与曹老师一直保持师生之谊。我在海南做律师后,他还专程来看过我。

我对母亲的理解,有些事是在成年以后才慢慢懂得。小时候,我总是惹母亲生气的,毕竟,她才二十岁啊,太年轻,父亲又不在身边,对带孩子,没有任何经验和方法,我从小体弱,大一点又非常调皮,不足半岁时得了那场“百日嗽”病后,她以为我活不了,差一点就没命了………

写到这里,正好是腊八节,我在海口,远离故乡漆树湾一千多公里。也是巧了,今晚我与一位远道而来的兄弟吃饭,他就是我父亲的小弟我的幺爸的儿子李扬,我们也有多年没见面了,吃饭时自然会聊起家事,聊起各自的父亲和母亲。他的父母尚健在,他的父亲和我母亲同岁,今年八十二了,我为幺爸还活着高兴!内心却想起母亲已走了好几年而伤感。小时候,乡下人都知道过了腊八就是年,母亲都会给孩子们准备过年的新衣新鞋。今日的此情此景,我又想母亲了,写下一首诗献给母亲大人。


腊八,想娘


——写给喊我乳名的人

这辈子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真不知道哪些该记下

只知道,你喊我的乳名

是我这辈子最爱听的两个字

比如,喊我回家做作业啦

比如,喊我起床吃早饭啦


后来,在电话里头

后来,在我回家的饭桌上

一边喊着我的乳名,注意身体

一边喊着我的乳名,给我夹菜


我知道,你撒手而去

也是带着不甘,怕我不会照顾自己

我已知道,从今往后

我的乳名,已随你而消失湮灭

我继续活在这人世上

你不知道,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在何方


今天就是腊八节,再也吃不上

你年年亲自选料做的腊肉香肠

马上就要过年了,再也看不到

你在老家大盘沟里的路口等候

喊我一声乳名


今天是腊八节了,母亲

我要在今晚的梦里

从琼州海峡的北方

听见你再喊我一声娃儿

明天,早点起床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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