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牵尽
(一)
我守在这条小巷好几天了,只为见一个人。这是网吧通往学校最近的路,没有之一。
小巷另一头终于出现了那个身影,穿着明显大一号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额头上满是青春痘。眼下少年边走边玩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终于等到你了,我蹿了出来:玄向阳。”
少年一惊,手中的诺基亚掉落,磕在一旁的地上。
“如果我说我是你,你信吗?”我弯腰捡起手机。
“什、什么意思?”少年背抵着墙,两手作握拳状。
“我是十年后的你,来自2019年。”我把手机递给他。
“你、你开玩笑吧,怎、怎么可能。”他一把夺过手机。
“你第一次看小视频是在店面旁的小卖摊上,虽然是被动地。”
他手机再次跌落在地上,这次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你,二十六岁的你。”
向阳嚅了好一会儿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先回学校吧,放学后来后山,我会告诉你一切,放心我没恶意。”我露出牙齿,尽可能让自己显得真诚。
向阳不置可否地离开了,看着他跑开的背影,我知道这样过于唐突。我不知道十六岁的自己会不会来,如果他不来的话,我想未来的我活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二)
2019年夏,我二十六岁,单身。大学落榜后在厦门做销售,领着卖白菜的薪水,干着卖白粉的活。为了奖金我和另一业务员联手想要拿下一位大客户。我们从朗豪一直喝到STELLAR NIGHT CLUB,再到一代佳人KTV。从晚七点到凌晨三点,期间不知道吐了多少次,最后一次实在是爬不起来,便趴在马桶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穿越回了09年的荔城甲镇,荔城是我的故乡,甲镇是一个离荔城四十公里的小镇。我在甲镇念的高中,也在这里落的榜,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再熟悉不过。
没有微信也没有支付宝,更没有4G,从惶恐至极到自力更生,我用了大概一个星期。安顿下来之后,我想改变过去从而让自己未来的处境能好些,便决定找到十六岁的自己,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国庆已过秋风乍起,但心不静便始终觉得闷热难忍。唯一能平息我的燥热,也只有姗姗来迟的十六岁的自己了。
“我来了。”向阳远远地打了招呼。
我示意他坐下来,然后向他解释了一切。
“听起来我过的不是很好。”
“嗯,算是不好好学习的报应吧。”我向他耸耸肩。
“那,”他顿了一下:“我结婚了吗?”
“没有。”
“这样呀。”向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便点了根烟细想,随后想起来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暗恋同班一个女生。
“你喜欢陈湘吧?我可以教你怎么追她,作为回报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可你不是单身吗?说明我们没有在一起。”
“改变过去,就能改变过来。”我看着他的眼睛。
向阳沉默片刻,嘴便咧到无以复加。
(三)
记忆中的陈湘总是扎着个马尾,不苛言笑。农村高中没有校服,在那个被葬爱家庭、火星文和非主流统治的年代,总是穿着白色T恤和浅蓝牛仔裤的她无异于甲镇上的一股清流,我也是从那时起留意起了她。
教室里也能经常看见她一个人看书做题,日复一日似乎从未间断过,因此她的学习成绩很优异,总是能保持在年级前二十。
我建议向阳以问问题为由增加两人的接触,从朋友做起。向阳照做没多久便可以和她聊一些除学习以外的事情,看着十六岁的自己每每谈到她而露出的笑容,觉得无比怀念,毕业之后我再也没这么笑过。
我买了几件纯色的短袖和牛仔裤给向阳,还让他剪了个干净利落的寸头,换装后的向阳显得精神一些。我还买了些护肤品,帮助他减少额头上的痘痘。
某天我们照例在学校边上的奶茶店碰面,向阳眉飞色舞地讲着最近和她的发生的事,我一杯奶茶都喝完了,他的仍然是满的。
“你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开口道。
“哪有,”他马上拉下脸:“我觉得她也喜欢我。”
“人生三大错觉,手机震动、我能反杀、她喜欢我。”
“我能反杀是什么鬼?”
“游戏用语,你这个年代还没出。”
“可是我们聊得很来呀,而且我觉得我很了解她了。”他搅了搅奶茶里的珍珠。
“是吗?”我笑了笑:“来,陈湘生理期是几号,告诉我。”
向阳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凝固住,然后“刷”一下变得诧红,隐隐还有热气冒出。
“生理期的一杯红糖水有时候比你每天嘘寒问暖更有用,注重细节有时候能让你事半功倍。”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向阳,你喜欢陈湘什么?”我看着他。
“学习好心地又善良,还特别地温柔,脾气也不错。”向阳手托着下巴。
“你是因为她好看才追的吧?”
他过了一会才轻轻点了下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四)
不久后,向阳开始约陈湘周末出来玩。一开始选择市里,她说太远不方便;然后是学校附近,她又说没时间;再来是她家附近,又以忙功课为由婉拒。
向阳每天都在QQ上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他连发数个句号,没说几句就下线了。
某天下午我在街上见到了陈湘,还是扎着马尾,穿着白色的短袖、黑色的休闲裤,一双黑白相间的板鞋。十六岁的她仍能让我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因为未曾得到过,还是因为仍旧忘不了她,竟在原地杵了一会。
转眼期末来临,天气也逐渐转冷,淅沥的小雨带着夜色,夹杂着寒风侵入大街小巷,租房没有暖气,只好靠着一身正气御寒。
向阳和陈湘相辅相成,拿下全班第三和第一的成绩,我们在奶茶店里庆祝。
“全年级三百多人她第十七名,仍然不是很开心,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向阳用吸管往奶茶里吐了一串泡泡。
“也许她的目标是全校第一吧。”
“唉,寒假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
“你可以试着约她出来。”
“行不行呀?她都拒绝我三次了。”向阳托着腮。
“试试吧,又没什么损失。”
“嗯,有道理。”
寒假来临我也暂时失了业,只好来到荔城找工作,很快便找到一份库管的工作,薪资不高但好在管吃管住。某天下班,我正在宿舍里躺着,向阳给我打了电话。
“我跟你讲,陈湘已经答应明天跟我一起去市里了,天哪我好兴奋,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
不用见面我就能想像到他那兴奋的样子。
“别得意忘形了,”我提醒道:“想好明天要去哪了吗?”
“我想先去看电影,吃完午饭再去逛逛步行街,然后回家。”
“嗯,穿的帅点,别动手动脚。”
“嗯嗯,天哪第一次和她去市里,我好高兴,不和你说了我洗个澡去。”
我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想着陈湘要和他约会,内心竟有说不出的滋味。
隔天午休的时候我特意赶到他们所在的饭店,隔着橱窗看了他们一眼,向阳穿着蓝色小便西,米色高领毛衣,好像还秣了发腊,要不是满额头的痘痘我几乎认不出他。相比之下陈湘则普通的多,扎着马尾,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和白色的羽绒服,一条蓝色牛仔裤,与平常无异。
女为悦己者容,女孩子能不打扮一般就来见你,说明她真的当你当朋友看待。而且陈湘只是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饭,目光一直都在眼前的饭菜上。
我发了条短信给他:“陈湘看起来不开心,怎么了?”
不久就收到回复:“我也不知道,问了两次都说没事。”
“她不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静静地陪着就好。”
“好。”
因为着急回去上班,我便匆匆离开。公交车上我又想起记忆中的陈湘,嘴角总是向下,面无表情,看不太出喜怒哀乐。那时我也多次问过她,但她始终缄默不言。现在想来同班一年多,她似乎没有真正笑过。能在十六岁这个年纪不苛言笑,怕是在隐忍着什么。
晚上洗完澡,我又接到向阳的电话,开头便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了?”我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今天逛街的时候牵了她的手,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就哭了,怎么道歉都没用。”
我把毛巾扔到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是叫你别动手动脚的吗?什么鬼你?”
“我、我脑子一热,就、就、就……。”向阳有些结巴。
“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你不要勉强我好不好,怎么办呀现在?”
“这几天先不要找她,然后我们晚些见一面,还有你父母回来了吗?”
“明天下午到。”
“好,过几天我就去找你。”
大年二十七公司终于放了假,我早早地来到向阳家附近的乙镇,打完电话在华莱士坐下没多久,向阳便骑着电动车出现了,连头盔都没摘就直接小跑进来。
“我知道为什么她那天会哭了。”
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我听得有些不太清楚,便叫他把头盔摘下。
“那天她父母强迫她相亲,她不想相便和我去了市里;”向阳摘下头盔:“我的天哪她才十八岁居然开始相亲了。”
我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福建沿海这边普遍早婚,特别是荔城这种四五线的小城市,只是没想到陈家这么早就给她安排相亲,估计是重男轻女这种偏见在作祟。
“她还说她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其它不作考虑。”
我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天花板。《那些年》电影里说过:成长,最残酷的部分就是女孩永远比同龄男孩成熟,女孩的成熟没有一个男孩能招架的住。陈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考上大学。想到这里,我就想起永远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她,总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做着习题。
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一直不苛言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为什么永远都在努力学习。高考对她来说,应该是扭转命运的唯一途径了吧? “向阳,”我看着他:“感情这个东西,有时候讲究缘分,即使竭尽全力仍有可能一无所获,你能理解吗?”
“我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他握了握拳。
“陈湘比你成熟多了,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的她需要的是借高考让自己离开这里。”
“那现在要怎么办?”
“陪她考同一所大学。”
“啊?那表白呢?”
“表白是胜利的凯歌,不是冲锋的号角,现在表白必死无疑。”
“哦。”他低下头看着一旁的头盔。
向阳走后我仍在乙镇,逢年过节父母会来镇上采购年货,那时的我因沉迷游戏并不愿和他们一起。工作后与父母分隔两地,鲜有陪伴的机会了。
很快就见到了在人海里的父母,无论谁都是满头的黑发,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特别是母亲,穿着大红棉衣戴着丝巾,满脸的笑容。想上前去他们打声招呼,踌躇了一会还是作罢了。现在的我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只是一个和他们儿子长的很像的人陌生人吧?
看着他们买了海蛎、排骨和菜,还有我那时最喜欢吃的扁食,内心百感交集。母亲突然转过头来,我赶紧蹲下借人群遮挡,起身的时候,在满大街因为习俗而必须穿红色的海洋中,丢失了她的身影。
眼泪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无论多大,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五)
新学期伊始,陈湘开始疏远向阳,我和向阳也因为下一步行动而有了分歧。我叫他守住朋友的位置,日后再问明原因;向阳则迫不及待地就要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彼此坚持己见,很快就有了一次大的争吵。
“如果你现在就去找她问清楚的话,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了。”后山的凉亭里,我指着他的鼻子。
“不问清楚的话怎么进行下一步?”向阳一把拍开了我的手。
“你没有听到她那天叫你不要勉强她吗?”
“我没有勉强她,我只是想问清楚!”
“你想的太简单了。”
“是你想太多了,你们大人根本不了解我们。”
“我想太多?我要不想多一点你早就和她结束了。”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这么牛逼,那你当初怎么没和她在一起?”向阳站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盯着他,他也盯着我,脸色因激动而发红,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受胸膛的起伏。
“那是我的私事,和现在没有关系。”我攥紧拳头。
“那现在我想怎么做也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猛然站起身,甩下一句:“你特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接下来几天我们彼此冷战,谁也不找谁,我知道不应该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孩计较,但那样的人身攻击我是无法忍受的。
(六)
一个多来月后,我在大街上看见了玄向阳,顶着一头杀马特,穿着皮质的紧身裤和紫色的衬杉。在他要转身的一瞬间,我叫住了他。
“有空吗?想带你看场篮球赛。”
他没有转头,许久才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几天后一个下午,我们坐在篮球场的一旁。其实没有什么比赛,只是两支队伍在打球而已,不过也没关系,重点是打球的人。
“找她问清楚了?”我率先开了口。
“嗯,还表了白,如你所料,补拒。”他看着篮球在场上被传来传去。
“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嗯,感觉生活也什么意义了,想做什么便做了。”
场上有一个瘦高个跳了起来,抢了篮板,落地后转身把球传给另一个戴眼镜的。
“我没和陈湘在一起原因,我说道:“是因为郭琴。”
向阳看了我一眼,眼睛睁地大大的。
“这个时候,郭琴应该在不遗余力地开导你吧,还充当你的说客,说服陈湘与你和好对不对?”
他点了下头。
“她喜欢你。”
向阳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脱落出来,掉进他那大张的嘴巴。
“那时的陈湘找了个人来假装男朋友,试图让我放弃;我知道郭琴喜欢我,她和陈湘是同桌,我便和她在一起,借此报复陈湘。”我感受到了对尼古丁的渴望,迫不及待地点了根烟。
“当然,我们之间没有持续太久,学期结束后我们就分手了。”我弹了下烟灰:“然后就转了班。”
“后来呢?再没交集了吗?”
“看到那个抢篮板的瘦高个吗?”我指着站在篮板底下的人:“他是转班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那个戴眼镜的是第二个,穿蓝色短袖头发有点卷的是第三个,你们以后会是非常好的朋友。”
向阳的目光投向球场上的他们。
“现在来看,我虽然失去了陈湘,但是我得到了这几个好兄弟,赚了;”我用力吸了几口,香烟很快就烧到了头:“如果不曾伤害郭琴的话。”
戴眼镜的运球连过两人到篮下,因为对方的封锁把球传给了卷发,卷发一个后仰跳投,球进了。
“转班吧,早点认识他们,一起考个好大学,这样未来的我说不定能活的滋润些。”
我抽完最后一口,顺势踩熜掉在地上的烟蒂。
“本质上是叫你在爱情和友情上做个取舍;选择陈湘,未来的某天也许会收获爱情;选择这几个人,你将会拥有几个一生的朋友。”
瘦高个仗着身高再次捡到篮板,这次他并没有选择传球,而是原地投篮,球沿着篮框转了几圈还是飞了出来。
“如果你选择陈湘的话,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表白失利后我转了班,直到毕业都没过她几次;”我托着腮:“再后来,就认识了他们,也渐渐地放下她了。”
向阳持续沉默着,目光从球场收回,低下头看着鞋子。
“写份转班申请吧,然后把头发剪了,衣服裤子也换了,重新开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
那一次谈话之后,我时不时地带他去篮球场,想让向阳多多接触他们。可是他总是坐在球场旁边托着腮沉默着,也记不住那几个人的名字,经常张冠李戴。转班申请一拖再拖,两个星期过去了仍然没写完。
某个不见面的周末,QQ上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能自己做回主吗?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替我做决定。”
我眯着眼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他应该是做了选择。
“你不想转班?”
“不是。”他回复道。
我本想回些什么过去,看到他的状态栏是正在输入便放弃了。
“可以的话,以后的人生我都想自己做主,明年我就成年了,也得试着独立才行。”
我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熟悉的味道很快让我静下心来。
“想清楚了?”
“嗯,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特别是在陈湘的事情上,但总是让你为我出谋划策只会让我形成依赖,这样我永远都长不大。”
我笑了笑,逐字逐句地看着他的回复。想起他这些天的沉默、张冠李戴、拖沓,我突然明白了。想想也是,十七八岁的我们正风华正茂、活力无限,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又怎么会甘于受人摆布或是过着安排好的人生?
“行。”
我把烟蒂扔在地上,看着火光一点点地熄灭,该走了。
几天后我们在奶茶店告别,向阳剪了头,穿着灰色衬杉、黑色休闲裤,还戴着一块表,看起来干净、阳光。发现十七岁的自己也有如此阳光帅气的一面,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身打扮不错。”我向他举起奶茶。
“是你教的好,我现在喜欢日系,简约而不简单。”他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我可没看出来这是日系风。”
“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决定?”他喝了口饮料。
我摇摇头:“不了,知道了就难免想要干涉。”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想去厦门看看,毕竟我在那工作了七年,早点过去提前适应一下,过两天就辞职买票。”
“我现在做的决定,会影响你的人生吗?”向阳身体朝前倾了倾。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虽然是个小屁孩,但是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倒是说的对;”我往后靠了靠:“我也要努力工作,早点在荔城买套房;叫你父母买房吧,多买几套,不谢。”
“你都说我是小屁孩了,我说的话哪里会有人信,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穷。”
“唉,又失去了一个暴富的机会。”
“以后我们会再见面吗?”他看着我的眼睛。
“应该不会了吧,”我点了一支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对了,这个给你。”我掏出未来的手机给他。
“这是什么,PSP吗?”向阳拿起来把玩了一番。
“我那个年代的手机,小米MIX2S。”
“怎么开不了机呀?是不是坏了?”他拍了拍手机。
“没电了,你这个年代还没有TYPE-C接口的充电线,所以没法充电。”
“看着好高级的样子,电池不能拆下来吗?”
“不能,未来的手机都是这样,顺便说一句诺基亚时日不多了,以后会被其它牌子所取代。”
“我去,不会吧,去年才刚出的N9,四千多呢要,还是水货。”
……
好好的告别,变成了对未来手机的说明会,小屁孩果然就是小屁孩。
2010年夏,我坐上前往厦门的大巴,高铁要再两年才能通,所以旅途变得格外的漫长。大巴穿过山间,越过大河、爬过沟壑,驶过田地,向着那个熟悉的城市前进。
也许是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如止水,伴随着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八)
被一阵奇怪的“滴滴声”所吵醒,虽然小声却十分的尖锐。于是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日光灯,还有淡淡地消毒水味。
“大巴上怎么会有天花板呢?”我心想着,发现自己右手正输着液。
再往下看,自己还穿着病服,躺在一张病床上,我连忙坐了起来。
“小伙子你醒啦?都睡了三天两夜了。”
我扭过头,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大叔。
“你好,请问这里是?”
“这里是厦大附属第一医院呀。”大叔的眉头拧了拧。
“第一医院?”我重复道。
突然想看时间,便连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力度之大直接把被子掀翻在地。然而床上床下都没有找到手机,便连忙问大叔:“现在是什么时间?”
大叔愣了一下,掏出他的手机看了看,回道:“晚上七点半呀。”
“不是我是说几几年?”
大叔盯着我,沉默了一会才说道:“2019年呀。”
我瘫坐在地,身体被抽走全部力量。
“小伙子你没事吧?我帮你叫医生来,你等下。”
大叔摁了床边的某个按钮,病房外传来了滴滴声。
……
在KTV喝到酒精中毒,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在抢救室侍了一个小时又在普通病房里睡了三天两夜。
是梦吗?可我的手机不见了;不是梦吗?可我确实在医院躺了三天。或许手机是酒醉的时候被人拿了,又或着是我真的回到了过去。对我来说这逼真到怀疑人生、现实到无以复加了。
我的未来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变,依旧是单身,依旧只和高中的那群人联系。我不知道是他选择了友情,还是他的选择根本左右不了未来。
翻阅着QQ空间里学生时代的相册,那里有我几乎全部的青春,而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为它充满了遗憾。我对仓促的表白充满遗憾,对我向郭琴所做的充满遗憾,也对高考成绩充满遗憾,更对那些年幼稚的自己充满遗憾。
而遗憾,才是我们怀念的原因。我们也许没有想到,年少的我们做的事情,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都会影响着我们的人生。而青春,正是由这些一件件这样的事情构成,无论是甜是咸,都被我们怀念着。
因为年少,所以美好;也因为遗憾,所以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