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


方芳的婚姻早就已经走到尽头了,但她还是舍不得离婚,为的就是不让孩子在一个失去父亲或母亲陪伴的环境里长大。

孩子今年11岁了,距离她第一次心碎已经过去12年了。孕期出轨、家暴、婚外情、赌博这些噩梦缠绕着她,11年来片刻不得安生。

方芳的童年过得很凄惨,她是母亲带着改嫁的女孩,在继父家里备受奶奶和邻里欺辱。所有人都将她视为眼中钉,除了妈妈把她捧在手心,弟弟妹妹依偎她,继父供她吃穿,没人将她放在心上。

饭不让多吃,睡懒觉被奶奶直接冲进来掀被子辱骂。挑水、下地干活,不做就会被骂。没有新鞋子穿,自己在村巷里捡一双破鞋底,自己拆旧毛衣,织毛线拖鞋穿。跟着村里的女性学织的鞋子,歪歪扭扭的,织得很丑,一边大,一边小。但她还是很开心,她终于拥有了一双完全属于自己的鞋子。在什么时候都得让着弟弟妹妹的岁月里,她有了自己的鞋子,谁也不能将它夺了去。

在偏见与骂声中,她度过了童年生活,随着母亲进城,在寄宿制学校里度过初中生涯。母亲的温柔与爱,是她在偏见与不平等生活里的唯一支柱。

方芳学习不好,早早就出去打工了,在经历几段不成熟的感情之后,她和小自己三岁,未达到法定婚龄的男孩结婚了。意外怀孕让他们措手不及,草草便结了婚。

男人很丑,但是因为城市发展,家里被征了好多地,也算是一个暴发户。婚后问题一一浮现,他经常将方芳打得鼻青脸肿,而她最后还要反思,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怪自己的脾气太冲了。

在车里被打,跳车逃命,结果伤重住院;吵架打架,娘家人半夜三更被男人死亡威胁;赌博,全家人帮他还债;出轨,小三小四找上门来挑衅……

所有这一切,她都归为命运。她总感叹自己命不好,生得不好,嫁得不好,而天命如此,她无法违抗。

她没见过自己的亲父亲,这是她最大的心结,也从来没有被奶奶疼爱过,这是她最大童年阴影。所以她不希望离婚,让孩子找不到自己,或者找不到爸爸。

每次被打,回娘家或者去酒店住了几日之后,她还是会回婆家住,虽然男人没有善待她,但孩子在的地方便是她唯一的归宿。

11年的挣扎,终于她逐渐明白,在精明的婆家人面前,自己不会得到任何补偿,甚至有可能净身出户,所以她干脆就不往婆家里花钱了。

女人的悲哀,是出嫁后,便没有了家。她时刻觉得自己是外人,除了母亲,这个家没有其他让她回去的动力,即使这个房子有她打工赚来的钱,即使奶奶假惺惺地说挂念她,而这些挂念还是自己长大工作后花钱买来的。

因为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像小时候没有属于自己的衣服鞋子,她自己织毛线拖鞋一样。她借了钱凑够首付,买了一套房子,以她最爱的母亲的名义。

每个月的房贷让她被迫出去打工,她必须与母亲和孩子分离。幸运的是,她也因此得以跟丈夫分居,远离家暴与日复一日婚外情的打击。

终于,她下定决心离婚了,是他求着他去办的。如果不是前一年男人放她鸽子让她在民政局等了几个小时,他们早就离婚了。这次等到在房子装修好,自己有去处之后,就去办离婚手续,不会再犹豫了。

即使命运不公,人生坎坷,她还是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而现在,除了母亲,她还有孩子,他们都是她心头放不下的牵挂。

她只有变得更好,才能更自由,才能随心所欲地给他们全部的爱。

这回,即使让她自己带孩子过,也不会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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