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S2,主题:校园传奇人物
第一次不是奔他去的,而是冲着他的水饺。
他显然不是学生,却是这个学校人人皆知的一个符号。
初到金陵的那天,下着小雨。因路途较远,父母也没能来送。就这样,南下的第一次远行,原来是踽踽独行。成长,原来是这样孤单的事。
没有朋友,没有亲戚,周围没有熟悉的一切。天气阴沉,虽不曾湿冷,但心冷得发慌。按照报道流程,交了材料,办好入学手续,拖着大大的行李便躲进了宿舍。其他人还没来,到饭点了也懒得再去找食堂,就一溜小跑到楼下的超市,带了一桶泡面回来。我喜欢散着热气的食物,看着心里暖和。
后来,迷糊着醒来的时候,我的宿舍搬进来一个高年级的学长。他爽快地提高了嗓门,走走走,这个天带你吃大叔水饺去。我虽寡闻,但只听得大街小巷的“大娘水饺”,而这个牌子,着实没有听过。不好搪塞见面的热情,于是就故作期待地跟着他后面走着。
学校的鼓楼校区,多的是些老建筑。除了教学的北大楼,就是南园宿舍了。穿过楼道,走过一排排自行车,在最东边的楼幢与外墙的狭窄过道里,挤满了站着的人。这才下午的四点半,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都是吃货。脚下青苔爬满的砖块,泥水溅湿的墙根,偶尔几颗从石缝里钻出的杂草,透露出一片萧条。
但前面仍时不时出现一团热气,腾腾上漂,慢慢散尽。没发现招牌,学长一指,
“呢,那就是大叔”。
哦,原来如此。
排着队没事做,我也就开始上下打量起来。个头中等,小腹微凸,是中年发福的模样。穿一件干净的便衫,衣领处因长时间搓洗,已经漏出线头。腰间系着围裙,但隔着锅,仍可以看到灰色裤子上永远掸不干净的面粉。偶尔走出来去另一头的水龙头接水,脚上也沾着白面。
“你有没有给人家数好,韭菜二两,精肉一两”,大叔说着旁边的一位阿姨,应该是大娘了。
“你怎么把顺序给混淆了呢,是这位同学先来的”,大叔继续说着。
“同学,你再等一会儿,我重新给你下,马上”,大叔笑着,仍然说着。
大娘虽没说话,但也看不出生气。忙来忙去,跑进跑出,也顾不得了。有时候我也在怀疑,若是两个人经常吵架,估计也是太闲了。
大叔这里只有三种饺子,韭菜鸡蛋,芸豆肉,精肉。一两是六个,按两卖,一个个按馅儿先数好,依次下锅。皮薄馅儿大,一般来个二两也就够了。有时间的会接过装在泡沫盒的饺子,钻旁边的屋里去吃,赶时间的干脆提着就走,但即使再着急,也会拿一个小袋,装点大叔家的辣酱回去。
大叔很忙,在这个过程中,他负责下饺子和记笔记。除了随时而来的同学,他用心记着,还要经常接着打来的电话,把同学预定的,也一笔笔记下来。待同学围了一圈儿,他在煮的过程中,还不忘一一与对面的同学核对。
“你是一俩韭菜,二两精肉”。
“对”。
“你是二两芸豆肉”、“你是韭菜、精肉、芸豆各一两”
“对”
然后依次捞出,盛在摆好的泡沫盒里。倒倒里面的汤水,递给等着的同学。
‘
越忙,大叔跟大娘便吵得愈凶。有时候人多音杂,大叔更是提高了嗓门,要不是双手都被占着,感觉都要动手打起来。即便如此,每次递给我们饺子的时候,总会冲我们笑笑,仿佛在说,我们闹着玩呢,好好吃!
有时候我去的早,大部分同学还没来得及下课,大叔水饺的那条巷子便立刻萧条了不少。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大叔就像变了一个人。而大娘,早跟着几个姐妹去屋里,包起了饺子。
我问大叔,在这里多少年了。他往冒着蒸汽的锅里吹吹,娴熟地用汤勺往满是饺子的锅里一搅,敲敲锅沿儿,对我笑着说好多年啦,迎来一波一波的新生,又送走一波又一波的毕业生,自己反而搞得永远毕不了业似的。
他得知我是外省的,便擦擦手上的面,指条板凳让我坐下。“别想家,大学里外地生多得是,”大叔也坐下来,双手撑在两腿上,接着讲,“好男儿还志在四方呢,认识几个好朋友,好好用功学习,不然就得像我一样煮饺子喽。”
没觉得陌生,一切那么亲切自然。奥,对了,离家前,家里人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大叔屁股还没坐热,煮饺子的锅已经沸出来了。
“这口锅,就是我的弦。上辈子一定是欠它的,才让这辈子被它如此牵着走。”听着有些悲惨,大叔说话时,满脸笑意。
“偷什么懒,给我把水池的葱洗了拿进来!”
是大娘的声音。只见大叔快速地为我盛上饺子,火都没顾得上关,忙活去了。
看了想笑。那天,我吃的很饱。
再之后的三年,大叔水饺丰富了学校里每一个吃货的选择,也弥补了每位学子来自遥远家乡的味道。我不再感到孤独,有了好多哥们兄弟。有时候我们甚至不惜冒着大雨,也要把热腾腾的饺子带回宿舍,痛快地喝着从超市提回来的啤酒,聊天吹牛。
如今又来到一个陌生城市,工作也有了三四年光景,大叔水饺自然也就无法再经常吃到。偶尔也会想,去回忆那些温暖而美好的日子。有人说惦记一座城,是因为这城里有个人。如今这个人我已经娶回家了,可我依然还想着它。原来,这座城里还有一种味道,就是这伴了我三年的大叔水饺。